耀州的人,惯来斤斤计较,初来此地,断尘虹除了一身武艺,他身上分毫钱财都没有。
一路上都是靠着猎食,可到了城里,便离不开钱财。
靠抢偷,尚有余地,但此等小人行径,他是万般做不得。
吃了人家店里的一碗面,他就得给人家刷一天的碗,耀州的人也十分诚信,也并不为难的放他走。
在耀州城的人会比荒外多一些,去往太恒山的路,也更容易打探到,可是这里还只是耀州,距离太恒山,还要历经岳平,常川,锡州,埔州,瞿城,不光如此,城之间的路途也更不易,要翻越广丘山,上煦阳岭,过枯鹫高原,待到见了山峰雪,才抵达太恒地界。
有许多人问他,为什么执意要去那,如果要去,都建议他跟着商队不易迷路,不过这乘车的钱,可不是小笔。
断尘虹一路走也累了,照他这样走下去,到了太恒山,也快近半年了,他思量再三,跟着商队,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不过跟着商队,是非也多,这一路上的路匪,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这也是乘车费贵的原因。
断尘虹没有钱财,但是跟着保护商队,倒也可以免去,于是他便生出想法,去附近镖商给自己谋个事做。
耀州的商局比较冷清,大多路过的商队,都只是在这里歇个脚,耀州自家的商队少之又少,要跟着别处的商队,别家那处的人都已经满了,而耀州自家的,距离出发还需五日。
在镖局处也是一片冷清,门前的招人启示,字迹都已经是过了许久的,断尘虹还是走上前去问了问,这才得知,镖局已经不开张了。
又去几家,虽然结果不一样,但要么是去最近的几个州县,要么就是不需要太多才干。
一路问去,竟没有一处愿收下他,眼前就只有跟着商队了,可是他没有钱。
饿了的断尘虹,又不得不为自己的肚子想些办法,他走进已经饭馆,问老板可不可以用劳力抵债。
老板看了看他一眼,不见他哪里是干粗活的,可见他却是消瘦,怕是为生计而愁。
老板人好,便问他缘由道“你这样年轻的小伙,怎么没有一处可安生的地呢?”
断尘虹不知如何作答,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准备离去。
“你回来,要么先这样吧,你在我这做几日工,给你些盘缠,顺道管你几天住。”老板热情道“看得出,你来到耀州没几天,这几天没少在外边逛吧?”
断尘虹回过头来,本想拒绝老板,但热情的老板不等他决定,就拉着他往店里走。
看老板的面容,已经见老了,他摁住断尘虹坐下,呼小店员上菜。
如此盛情款待,断尘虹没有拒绝的机会,肚子一直叫,老板冲他笑了笑,他也便不推辞,大吃大喝起来。
等他吃饱喝足后,老板又安排他住在了客房,让他好好歇息,还没明白过来的断尘虹,睡在客房内,竟呆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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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来到耀州第一次吃那么饱睡那么好,一切都太不真实,但是老板但盛情容颜,让他觉得无比真挚。
明天该做什么?断尘虹用一晚上时间都在想这个问题,困意袭来,睡去的他,第二天,阳光照进厢房内,时辰都已经午时,他醒过来时,竟没想到自己可以睡这么久,而且又无人提醒他。
走出了客房,老板的店里忙得不可开交,也是这个时候,来吃饭的客人是最多的时候。
老板不是说让他给他做几天工吗?怎么这么忙的时辰也不叫他。
走下楼的他,一眼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姑娘,那姑娘虽然腿脚不便,但是却在店里可以忙着收账。
老板跟着自己雇的小伙一起在忙,在百忙之中,见到断尘虹出来,便抽开身,问候他道“你醒了,饿了吗?要不要先坐下吃点。”
老板依旧是那副热情的面容,断尘虹看着忙碌的场面,老板还特意叫唤他,昨日大吃大喝,又好好睡了一晚,今日刚醒,断尘虹哪还好意思再受老板的恩惠。
“不了,老板,你看你这有哪里需要帮忙的,都让我来。”断尘虹回绝道。
老板从他眼神里也看出了他的执意,老板自己也发现,自己再这么热情下去,指不定哪里憋着什么坏心眼。
“那好,那你就去后厨端些菜吧!”老板吩咐道。
忙碌一阵之后,断尘虹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人都走尽了,在这个时候,他也发现,刚出来是碰见的姑娘,现在也不见了。
断尘虹出于好奇,问老板说道“老板,今天中午那位收账的姑娘是你雇的吗?”
老板迟疑了一刻,忽然听他这么一问,有些惊喜道“你见到了?”
这一直都是在老板眼底下发生的事,却回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翻涌着激荡的情绪,看着断尘虹,颇有几分欣赏之意。
“不瞒公子,她是我的女儿,可怜她自幼不能行走,我不忍心她辛劳,可是她偏还是想要为我做些什么,你也看到了,在忙碌的时候,她就来帮我收收帐。”
“哎呀,她做不得粗活,也做不习惯,我这个当爹的,哎呀!”老板垂头丧气,把自己心声吐露,却望着断尘虹能说些什么。
断尘虹一副同情之色,得知原来那个女子是老板的女儿,但从老板的语气里,满怀愧疚,丧气之下,显得无助。
他断尘虹又不是旷世神医,怎么帮得了老板,老板人好,不仅收留他,对他也是极好,这份恩情,他念在心里,但凡老板需要帮忙,他尽管出力。
“老板,有什么事尽管说,我看我能帮到什么。”
“公子,其实你也清楚,我留你是有我自私的一处,所以……”老板迟疑一会后又道“想请公子留一段时日,陪她!”
“陪她?”断尘虹不解。
“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老板解释道。
“我女儿,患了心殇,她不与别人说话,心里苦闷,我看得出来,她不愿意说,不代表她心里是好的,所以,我想请公子帮我解开他的心结。”老板说着,忍不住抽泣,对断尘虹他真心实意,希望他能够答应。
断尘虹犹豫了片刻,老板待他这般热情,现在老板只求他能陪他女儿几日,这样的事,对他断尘虹不是什么坏事,但他却不能爽快答应,他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好的,我尽量帮您,解开她的心结。”断尘虹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老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坐在走廊上,断尘虹已经好久没有这份沉静,望着已经渐渐走远的红日,他心中波澜。
断尘虹心中忐忑不安,他想要去往太恒山,心中观念,可眼前,他又不知该如何了去。
寒风吹气,夜空中的云散去,被风吹得直哆嗦的他,在长廊的边缘傻坐着。
“你不冷吗?”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断尘虹回头一看,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看起来与他一般大,她说话冷言,穿着厚衣,用于保全自己不受风寒。
断尘虹差点被吓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句声响,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向他靠近。
断尘虹没了一部分的记忆,隐约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名字,叫断尘虹,这个名字,连他也不确定,他知道更多的反而是须景云这个名字。
在他几乎散架的记忆里,迷迷糊糊地记得一个人的身形,这个人一开始,他会以为是唐欣儿,可离开唐家的这段时间,他区分了两人的不同。
对于他来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离开了陨星堂,就是要断绝与唐家的关系,他不明确自己的立场,但如果他是须景云的话,他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断尘虹转过身,平视她“是你!”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留了下来!”
“我既然答应的事,就一定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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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笑了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妄自答应!”
断尘虹顿了顿,他又抬头看向女人“那亲问,姑娘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女人神情自若,有太多道不尽的话,她沉吟“你觉得我样貌如何?”
断尘虹不敢直视,却说“姑娘样貌不凡,有仙女之姿。”
这也是断尘虹第一次见到她时,所能表达的,他不敢看她,只怕是自己过于无礼。
女人又冷笑“都是一群伪君子!”
断尘虹十分不解,女人继续说“从一开始都是这么认为,可等过了一段时日,就不再是这样的了。”
断尘虹细想着,她的忧虑,是不是就此有一个故事,他继续静静聆听。
“你不是第一个被我爹留下来的一个人,他们都和你一样,在一种巧合之下,留在了酒楼,也都是答应了我爹为我解开心结!”
“然后呢?”断尘虹突然发声。
“他们都成了我的父君!”
一阵寒风吹来,断尘虹镇定自若地坐对着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她看向断尘虹,又继续道“我爹他,好看人面相,自诩观面观心,可知一人。”
“他自以为那些人都是高尚,可到了我这,都原形毕露!”
这个时候,要是有茶就好了,两个人可以足足聊上一夜。
干说着,女人也乏了,断尘虹呆呆定在原处。
女人的忧愁是没人娶他,又或者没能成为她一生的伴侣,断尘虹叹了口气。
“你想好了,这个忙你能不能帮得了!”
去把陈家的陈良绑来,她要问一问这弃她的缘由!
要是一般的人,看着娇美的女人,放着让给别人,简直就是脑子进水,虽然她行动不便,但好歹也有家业,像他这样的浪子,也就不必为吃穿用度烦恼上心。
“我不是答应你,我是答应店家的恩惠!”断尘虹没有犹豫。
女人用邪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断尘虹不用再确定,他起身“陈家在哪里?”
“要么你背我,我也好为你引路!”女人十分乐意。
断尘虹背起了她,女人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叫黄泿苼,走吧!”
这算是她向断尘虹的自我介绍,原本断尘虹有必要回应她,可是断尘虹没有说。
断尘虹不知怎的,就听了这个女人的话,上了山,去了林子,这野上孤寂,狼嚎鬼叫的,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有病。
“上了这个坡就到了。”黄泿苼很肯定。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哪会还有人烟,断尘虹也估计着要找的是一家猎户。
蓝色的火焰,几张黄纸在空中飞扬,经过黄泿苼手上的烛光,差点点燃了它。
黄泿苼瞧着,并没有觉得有多可怕,背着她的断尘虹,见她如此淡定,自己身为男儿,哪能胆子还不如一介女流。
“快到了!”黄泿苼有些激动了。
断尘虹加快了步伐,他背着这个女人显得有些笨拙,但几里地的距离,已经让他还一会没有休息了。
“停!”黄泿苼细说着“你知道吗?两年了,你是第一个陪我来到这的人!”
黄泿苼感动得哭了出来,她声色哽咽,继续娓娓道来“你是不是害怕!”
“不怕!”断尘虹简单的回了句,他的口气坚决,没有后悔和犹豫。
他的心很纯粹,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尽力去做。
“到了,放下我吧!”黄泿苼温柔的语气。
断尘虹照做,小心的把她放下,旁边刚好有一座青石,不知怎的,夜里漆黑,他断尘虹却看得十分清楚,微弱的光源,不碍着他稳稳地放下背上的人,并好好地安置坐了起来。
黄泿苼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高月清寒,她抱着双臂,口吐一口气雾。
“你能陪我到这,我也就不隐瞒你了!”黄泿苼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就是一个疯子!”
断尘虹已经知道了,他夜里视物,已经瞧清楚了里他刚好能看见的一处碑上,那刻的正是“吾儿陈良之墓”小字陈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