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传来动静儿,两只蚂蚱蹦到我们这边,是泥做的蚂蚱,师父的。两只泥蚂蚱一只跳到九先生的耳朵上,一只跳到我的耳朵上,我耳听这只蚂蚱传来师父的声音。
“小子,给我听好了,别出来!别想着出来!老实在里边待着!”
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严厉,可洪亮之音似乎有些沙哑,难道说师父出事儿了?
我让公孙靖变成蒲扇,正准备往上一层跑去,眼前却出现一大片白毛把我狠狠地朝床边的一面墙压去,是九先生的一条变大变长的尾巴。
“九先生!九爷爷!”
我恳求九先生放开我,师父有难,做徒儿的怎么能龟缩苟且,若是龙鳞谷出了什么事情,我作为嗅字门的一员又怎能不为了门派流汗出血一番。
九先生没有理会我,它只是一直抬头往高处看着,那条粗壮的尾巴依旧狠狠地压制着我的身体,它的尾巴似乎有着吸食我体力的作用,让我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一点儿。
室外的传来的巨响和人声一直持续着,忽远忽近,忽大忽小,血腥味也未曾消散。九先生就这么用尾巴压制着我,维持这样的时间也许过了一个小时,或许是十个小时,室外的声响一点点变缓,可直到一切彻底安静下来,九先生也没有打算把它的尾巴从我身上移开。
我奋力怒吼着,双手死命压着墙壁,双腿膝盖也顶着墙,企图拱开那条粗壮的尾巴,手指和膝盖的皮肤迸裂,血珠缓慢的渗到墙砖上流下。我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只是内心对自己的能为力的一种自残式的宣泄而已,可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唯有这样窝囊的流血挣扎方能让我好受几分。
上层传来动静,是人走路的声音,脚步声很凌乱,像是勉强行动,然后“扑通”一声,应该是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紧接着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说道:
“行了,放开他吧!”
没错,是孙三师叔的声音。
九先生收回它的尾巴,我疲惫的跪在地上,但我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连爬带跑地来到上层。
孙三师叔坐在椅子上,他的左眼角红肿,脸颊上有着大面积的擦伤,脖子和两只手臂上都包裹着绷带,左脚的小腿上也是如此,一些绷带上还渗着血印。
“等会儿,等会儿再问,我喘口气……”,孙三师叔怀里撸着昆仑妲己,闭着眼睛修养着。
看来外边肯定出了大事,我迫不及待地往入口的升降台跑去,孙三师叔和九先生都没有阻拦我。可升降台那块石板却一直没有从上边下来,我在四周摸索着机关,为此不惜砸烂几个储物架上的玩意儿,即使如此,升降石板还是完美的嵌在天花板上,而孙三师叔对我的胡闹依旧无动于衷。
我身体已经极度疲劳,内息的损耗还有方才的挣扎,大量的耗费着我的体力,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升降石板,尽管那东西毫无动静。
孙三师叔走过来,伸手一把把我拉起,对着升降石板轻声喊道:“樱草”。
升降石板缓缓落下,把我和孙三师叔一同带到地面上。从帐篷形状的根系洞口中走出,天色微微发亮,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过天空,凉爽的晨风带着松林的清新木香,让我惶恐不安的思绪得到了少许的慰藉。
鹓雏樱草从万古长青树的树冠枝头飞下来,在即将落到孙三师叔高举的掌心时,化作一把黄色的羽扇飘到孙三师叔的手中,随着樱草离开树梢,万古长青树隆起的粗大根系重新平铺在地面上。
孙三师叔带着我往食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我发现林子里的数棵龙鳞松折断倒下,树枝上都是各种怪异的裂痕和巨大的爪痕。湖边漂浮着暗红的血渍,岸边的水草上还挂着许多黑丝,近看才知道是人的头发。树干上,地上,零落着的血渍有些已经发黑,还有遍地数不清的火斑蛭和火蛤蟆的尸体。
龙鳞谷此时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地上凌乱而新鲜的脚印说明了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一场惨烈的战斗。
孙三师叔一直没有说话,他把我带到食堂,里边聚集着嗅字门的众多同仁,他们大多数人身上也包裹着绷带,有的还拄着拐。杜妮妮搀扶着舒可为,她脸上多了一道伤,正好与之前的疤痕交叉,而她的丈夫脖子上吊着右手的绷带,两人悲伤的看着我。
和他们夫妻眼神一样的还有许多人,包括蒋玲子和许文瀚,他们有的就这么夹杂着眼泪的看着我,有的朝我拍了拍肩膀。他们越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发凉,出事儿,出大事儿了。
不过也有例外,孟明旭撇开众人,直冲向我,他眼中没有安慰,而是充满血丝,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手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众人围着的中心。
那里躺着十多个人的尸体,都是嗅字门的同仁,其中包括陆微,还有我师父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