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自知刚从瀑布跳下就后悔了,瀑布之下深不见底的,以这个高度,就算下面水流再深他们几人也得摔成碎鸡蛋。
想到这,董自知绝望的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正好去和家人团聚。可他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自己,一只巨爪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背,把他往上提。董自知以为他被是响蛇抓住了,索性不去挣扎,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董哥!董哥!我们好像得救了!”,糯米仔的声音从董自知的耳边传来。
董自知瞥了一眼糯米仔,发现他也被一只巨爪给拎了起来,两只爪子同属一头巨兽的一对后腿,董自知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只巨兽,它体大如牛,一身深浅不一的灰色长毛,正挥舞着一双比单人木床还大一些的银羽翅膀,把他们两人拎到了瀑布前方的一处悬崖高台之上,再轻巧地把他们放下。
这巨兽像马一样坐卧在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它像是一种巨犬,外形和犬类区别不大,身上的长毛被洞里的暖风吹拂飞扬,眼睛像是闪烁着火光,一对银白色的大翅膀格外夸张。
沈红云从巨兽后背跳下来,拍了拍它的脖子,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把它抱住,嘴里温柔的说道:“抚安,谢谢你救了我们”。
巨兽听到沈红云的话后,在她面前化为一道火焰,变成了一条虎斑犬。
“巽仔!这怪兽是巽仔变的?”,董自知指着巽仔向沈红云问道。
沈红云蹲在地上,来回抚摸着巽仔的后背,说:“首先,它不是怪兽,是溪边兽;其次,是它变成了巽仔。”
糯米仔:“可你刚才明明叫它福安。”
沈红云:“是抚安,抚镇邪祟,百姓得安的意思,这是它的名字。”
“它就是个胆小鬼,一只怂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高台后面传来。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长衫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来。
“父亲!”沈红云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说:“你没事就好,望月码头咱们不要也罢,这些年其他商会和家族都想强行霸占望月码头,可是他们因此也受到了肥遗的诅咒,家里没一个得好报的,家人或死或疯,你又何必非要学他们”。
“原来他就是沈平”,董自知说道。
糯米仔:“董哥,你还没见过沈家老爷吧,也对,他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帮他管理码头的手下和一些客户都不怎么见得着他”。
沈平摸了摸沈红云的脑袋,说:“傻丫头,你爹我又怎么会学那些庸人?望月码头算什么,我要的东西更重要”。他轻轻推开沈红云,走到董自知和糯米仔面前,巽仔凶狠地朝他龇着牙,发出呼呼的低吼。
“就是你们帮我女儿来到这吧,我沈平有恩必报,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天之后,你们的什么愿望我都能满足”,沈平对董自知和糯米仔说道。
董自知并没有太在意沈平的话,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沈平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漂浮在半空中,身体痛苦的扭曲挣扎。
沈平指着那女人对董自知他们说:“这就是寻城百姓口中流传百年蛇仙”,他走到女人面前,目光充满着期待,接着说:
“我没见过蛇仙,但这个东西绝不是什么蛇仙,而是肥遗,一条意图修仙的肥遗。”
董自知和糯米仔齐刷刷地看向沈红云,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对这些匪夷所思的怪物心生麻木,只是习惯性的想让一个明白人给自己解释解释。
沈红云:“肥遗,似蛇而六翅四爪,所到之处必有旱情。”
糯米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瀑布,依旧源源不断地飞流直下,周围的环境也是湿滑温润。
“这不是到处都有水吗?哪儿旱?”糯米仔说道。
沈平:“那是因为它不想,再像当年闹出百里旱情,说不定又会吸引来几个引虫师,到时候别说修仙了,怕是再逃也难了吧。”
沈平看着董自知和糯米仔,说:“你们两个走到现在,所见到的怪象就算是今后想到死怕是也想不明白吧,夏尘那闷骚劲儿想必也不会和你们解释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下,说:“还不是时候,行,反正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们说道说道。”
“古人把世间之动物分为五类,既蠃,鳞,毛,羽,昆,统称为五虫,在《大戴礼记》有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 有蠃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此乾坤之美类,禽兽万物之数也。’蠃虫便是咱们凡人,老天偏爱咱们,所以我们天生就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和完整的三尸,这让我们既具有情感也具有理智,也就是所为的‘人性’,可其他四虫却不是这样……”
沈平看着裸女,继续说:“它们天生三魂七魄缺之有五六,三尸亦不全,所以他们没有人一样的情感,没有人一样的理智,只有‘兽性’,不过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老天给世间万物留了一道,所以不管是谁都有资格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奉了道便能拥有特殊的能力,还能有机会变成人,奉道极致者或成妖或成仙,它们便可称之为异虫。善者造福凡间,恶者惑乱天下,为了匡扶正道维护世间,就有了我们这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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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自知想起七哥在船上说过一个词,他对沈平说:“引虫,对吗?”
沈平微微笑了一下,说:“嗯,没错,一直以来从事我们这行的人都比较杂,有僧侣、道士、方士还有驱狐人等等,现在这个行业有了个大伙统一的称呼叫引虫师,我们引驱恶虫,维护天下气运。”
裸女挣扎的更厉害,沈平又看了看怀表,说:“再等等,咱们接着聊”。
“我的父亲就是引虫师,他年轻那会跟着自己的师父来到云桂边界驱杀一条肥遗,就是它”,沈平指了指裸女说道。
“这条肥遗为了修仙,在那闹出了百里旱灾,我父亲和他师父寻找肥遗的虫穴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村落发现了它,可是那次驱杀失败了,这条肥遗不仅得以逃脱,我父亲的师父也丢了性命,为了抓住它,我父亲在云桂一带搜寻了大半年,才发现它躲到了寻城,这里的人把它当做蛇仙,还为它修庙烧香,呵呵可笑!”
沈平轻蔑的笑了一声,继续说:
“这些百姓还把肥遗躲进去的井口给封住了,以为这样就能永世无忧,我父亲用内息感觉到肥遗还在寻城,可这里的地下溶洞互相贯通,暗河水路又复杂,他为了把这条肥遗驱杀,便留在了寻城,后来又入赘当了沈家的女婿。”
沈平抬头看着墨黑的洞顶上方,叹了口气:
“他和我娘到了不惑之年才有了我,可从小到大我都知道,他从未真心待过我母亲,也根本不在乎我,我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宁愿把引虫之术传给夏尘那个臭要饭的也不愿传给我!所以我……”
“所以你在师母病死后就离家出走!”
夏尘从瀑布顶端一跃而起,跳到沈平面前,他依然与重明鸟净浊保持着合神的状态。
沈平:“臭要饭的,你知道我四海为家那些年吃了多少苦,尊严被践踏了多少回!”
他走到自己女儿沈红云面前,右手抚摸着沈红云的脸颊,说:“幸好我遇见了你娘周青竹,这世上除了你奶奶,就只剩她最在乎我,她不仅愿意和我厮守终生,还把引虫之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她本该和我白头到老,死也要和我一起死,可她却想着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想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沈平越说越激动,抚摸沈红云的手逐渐用力,沈红云一把推开了沈平,举枪对准他,质问道:“父亲,从小到大我一直想问,母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死的,为什么死时那么痛苦?你现在必须告诉我!”
夏尘:“周青竹想带红云走,是因为她发现你竟然在练禁术!还把抚安拿来做实验!”
远处的巽仔再次化为火焰变成溪边兽抚安,朝着沈平发出震天地的怒吼。
“有些畜生就是养不熟,脊柱朝天,说翻脸就翻脸”,沈平扯开胸前的衣衫,露出皮肤上巨型爪痕的伤疤。
他朝着抚安走去,右手变成一条白底红纹的长鞭,狠狠抽了一下抚安,这措手不及的攻击让抚安没反应过来,身上被抽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鲜红的血液迸发出来。
沈平再次朝抚安挥去一鞭,被疾步挪去的夏尘用手刀挡下。
夏尘看着沈平怪异的右手,说:“是那只朱厌!”
沈平点了点头,说:“它被你们收拾得惨了点,不过还能用”
夏尘愤怒的大声喊道:“当初周青竹知道你用禁术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拿来当做祭品,企图帮那只朱厌修仙,这才找我劝你回头,为了驱杀朱厌,我没了一条手臂,内息也几乎用尽,周青竹更是受了重伤……”
沈红云看着夏尘,眼含泪光的说:“夏叔,你是说我母亲是被朱厌害死的?”
沈平怒视着夏尘,激动地对沈红云说道:“你母亲就不该离开我,也不该找这个臭要饭的一起来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