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朱厚熜就看到了自己的先生,曾经的先生。
朱厚熜悬着的心彻底死了,这一瞬间,他已然明白,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因为过于愚蠢,过于卑劣,反而让朱厚熜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近乎于冷漠的问道“弟,王先生到了没有?”
“到了,你看,他和莫戈正在那边吃茶。”
因为看见了朱厚熜,方正峦已然意识到时机正好,不可错过。
他直接往外一站,边走便高声喝道“世子殿下,你太叫为师失望了!”
伴随着这一声喝,四周陡然便为之一静,丁家联合几个家族的读书人们如同演练好一般迅速让出一条道路来。
方正峦踱步走了过来,脸色一点点变得愈来愈差,从悲天悯人,再到自责,从自责又到失望透顶。
“方先生!”
“休要叫我先生,我岂敢有你这样的学生!”方正峦脸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谁料朱厚熜点了点头,继而又问询道“不知叔岳先生是何缘故,如此斥责于我?正所谓曾子曾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先生有何不满之处,但讲无妨,小子我定然虚心请教。”
“你...你...”这下子,方正峦是真被气着了,因为过于淡定的模样叫他有了一丝丝慌张“殿下,你这宝衣局...”
“先生莫要乱说,我王府中每一处产业都在朝廷上有记录,此非我王府之产也。”
“哼!你倒是摘的干净,那我且问你,陆斌是否平日里与你兄弟相称?”
“叔岳先生,陆斌才三岁,私下叫我一声兄长,等他长大些了再规正他的言行,也不迟吧?”
“谁与你论及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方正峦暗叫一声好险,可不能被这聪明的小子扯到别处去,继而他又道“曾听闻,陆斌言说过,他的兄长随学一位先生,在山中访友,友不至,因此随手感叹这一句,记录与衣裳之上,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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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有问题,世子殿下可愿说出这位先生的名姓?”
“那位先生,并不愿意讲出自己姓名,小子也不好随意透露。”说着,朱厚熜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眼尖的方正峦见着这一幕,一下子底气就足了起来,他的世子殿下,一旦紧张,做了错事,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殿下你还有撒谎吗?为师真是,唉,真是妄教一场圣人学问!”方正峦长叹一声,悲苦自责的表情叫近前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这分明是为师所作啊!不想透露与人前,只说与你听过,不想,你竟然起了这种心思,你可知晓,此乃盗也,乃小人之行,背德之事尔!为师,为师可从没有教过你这些!”
朱厚熜默不作声,倒是有丁家的秀才适时递上话来“方先生,早闻您是有德行的师长,只是没成想您竟有如此才华,不知这大作于何时,何处所作啊?”
方正峦瞧见朱厚熜不作声,立刻煞有其事的回答道“此乃吾早年游学,于北直隶所作,那时恰好至当年杨贵妃与唐皇分别之处,又恰逢孤身一人,受天地所赐,有感而发,而后生平再未有能与之比肩之作了。”
楼台之上,陆斌有些沉不住气了“哥,可以了吧?”
朱厚熜眼神之中尽是冷漠之色“不急。”
“敢问先生,还有何别的佳作吗?可否说出一些,供我等瞻仰一二。”
“佳作倒谈不上,只是平日里读书读的深了,有些感悟,可供诸位士子品读一番,有所裨益,便得偿所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有其他几家的读书人赶忙凑上前去,双手捧着拜读起来,片刻功夫,赞叹声,品读声,不绝于耳。
“先生大才啊,这一番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解读,真叫人耳目一新,令吾胸中激荡,若是能早生两年,必然要拜在先生门下啊!”有吹捧的。
方正峦如同演练好的一般,一听到这言语,脸色露出死灰般的颜色来“还是莫要这么说了,我哪里配教书先生呢?我教人,只是误人子弟啊,误人子弟,我自诩洁身自好,对弟子也是言传身教,倾囊相授,也不知是我何处地方做得岔了,竟然,竟然......”
说着,他还哽咽起来,双手捧着脸,作出羞愤欲死的姿态,似乎连声音,都沧桑沙哑了几分。
“倒是难为你了。”
“皆是我之过也......”
“但,问题是,这首诗,是我作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