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岂不正是证明了,世子殿下与民争利的行为已然造成了影响吗?
那丁氏,已经是传承了百余年的大家族了,祖上连出过四名进士,而至今家中任然有举人。
而丁老族长他也认得,好几次在停云阁里都与他在一起吟诗作对,共餐一桌,这老族长不愧是良善百姓,很好相与的一人,其文采,其智慧都是他方正峦平生仅见的,家中子弟也都有出息。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逼迫着,叫家中子弟聚众闹事......可见民已经到了忍耐不得的地步了,也可见世子殿下这等与民争利的行为,究竟会使多少人遭受不白的损失。
作为他的先生,怎么可以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任由其随意发展呢?
然而......正面的规劝,起不到任何作用。
观当今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反面例子就能够知道,一名老师的规劝,只能劝阻一时,甚至说多劝,可能还会招至反效果也说不定。
兴许,只有用一些不那么常规,不那么正道的手段,强制性的让世子殿下不再持有,才能够起到良好的规劝作用。
方正峦再也没有了待下去的欲望,反正世子殿下也不来上课,而且自己长期以来兢兢业业,因世子殿下不来就学而告假,他本来也就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只是,非常倒霉的是,王府下人在通报过王府管事之后,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是王爷亲自接见了他。
“方先生,欲要何处去?”
以往,若是受到王爷亲自接见,方正峦一定会感觉受宠若惊,会感觉自己受到重视,同时也会感觉到身上肩负教育皇族子弟的重要职责。
可今日不同,他只觉得,王爷的眼神,那种微微眯着的下垂眼,令他感到浑身不爽利,只欲快速离开,好去办他的大事去。
“世子,不来就学,后进末学就是有一肚子墨水欲要传授,也无处倾囊,不如早归。”
“先生,这是对吾儿失望了?是对吾儿有了放弃之意?”
“不不不!世子殿下聪慧过人,平日里也勤勉好学,不过贪玩半晌,小生认为,这是不打紧的事,只要别依着这性子,任由散漫,晚辈还是可以教学的。”
“哦?那先生何不等待一二,等世子归家,由你这做先生的亲自行教育之事,岂不是更好?须知吾儿平日里可都对先生倍加尊崇,有时我这做父王的言语也不及先生的半句话,可见先生在吾儿心中的份量。”
平日里的方正峦如果听了这种话,那么就算是等到天黑,在王府里住上一夜,也是要把世子给等到的,这样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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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现在着实没有那心思,他“认为”规劝的必要手段,在于巧取豪夺。
“唉!兴王殿下,后进末学,本也想非板正世子殿下之学业,令其走在康庄大道之上,可惜,吾听闻,世子殿下竟自甘于童子之学,需知世子之蒙学,早四岁只是已然学毕,不必复学,可见世子殿下时贪于同龄孩童之嬉戏,乡野蒙学之杂趣,只叫我想要规劝一二,也找不见世子殿下人在何处啊,承蒙......”
兴王用一声叹气直接打断了方正峦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唉!吾知晓先生的意思了,惭愧惭愧,小王我有愧于先生。”说着兴王竟然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充分表达了歉意“这皆怪罪本王对世子疏于管教,竟至先生寒心至此,先生既然都这样说了,本王也实在不好多加挽留,先生自行离去吧,至于一纸契文,不日我将呈送州府之中。”
方正峦大惊失色,这等上佳差事,可是他花了不少银子,使了关系才勉强得到,怎么可以被三言两语就辞去呢?
刚才他的长篇大论,可都没有进行至一半,怎的就会有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呢?平日里兴王殿下不都时惯会听完自己讲话的吗?
“兴王殿......”
正当方正峦欲要补救之际,旁边一太监又插言道。
“王爷,奴才斗胆问询一句,等世子殿下回来,是否让殿下来见您。”
“这是当然之事。”兴王十分自然的向着内宅而去,太监也十分自然的跟着,但方正峦未经许可,不得乱闯!
他现在连世子殿下的小院,也不得去了!
“那逆子,忤逆师长,致使其先生辞去师长一职,可见他已经顽劣到了什么地步!这也都怪你们这些近侍!平日里世子的斑斑劣迹,怎么就听不到你们向我来报呢?”
“哎哟!老奴我哪里敢管束小主人,而且小主人平日里就既孝顺,又聪慧过人,说句王爷您听了不高兴的,奴才这等蠢笨人,哪里能猜度小主人的心思呢?”
“可恼,可恼,也罢!这等逆子,也就是我来管教了!”
声音愈发远了,一旁侍卫连戳了两次方正峦,这才将他戳的有了动静。
方正峦转过背去,轻车熟路的走在最前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条走过数千次,熟悉无比的进去王府的道路,此刻他每走一步,就失去一步。
不过他仍然走在最前面,因为他此刻的狰狞表情,终于刻画上了一个新的词汇——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