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必须是人类,非得是人类不行。
“罗贝尔哟,你快点把这辈子过完吧。”白袍人幽怨的声音响起,“人生苦短八十年,怎么还有这么久啊。”
罗贝尔全然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还人生苦短八十年?这年头,能活到五十岁就不错咯,他的人生已经度过一小半。
短暂的二十一年,他经历了无数普通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闪耀一瞬,许多人,或许就有那个自爆的克莱恩·沃尔夫冈,一生只渴望出一次的彩,他享受过太多次,甚至有些腻了。即使明天迎来生命的落日,他也没什么可愧于此生的。但既然生涯尚未终结,他就想走到更远的地方。凯撒和亚历山大穷极一生渴望征服的无穷远方,他没那么大胃口,也不想统治和奴役谁,“我来、我见”,不一定“征服”——旅游爱好者。
约莫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总算搬开了坍塌的所有瓦砾。拜当地人的贫穷所赐,他们的房子都是土木混合的破屋,挖起来十分简单。
“好了,我们走吧。”罗贝尔对卡特罗恩说道,“我们这里没人懂医术,之后的事情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但就在他们的队伍行进至城门附近时,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的罗贝尔和盖里乌斯忽然被十几个陌生的壮汉拦下。
前者的脸上陡然烧起了三分火气,把他们拦截到伦根菲尔德还不够,连走都不让走,是何道理?
盖里乌斯的脾气显然不会比他更好,登时短剑出鞘,择人而噬的目光吓得对方也连忙拔出了武器。
双方一共近五十人,在狭窄的街道中央对峙。原本深夜不该有太多行人,但方才的爆炸已经激活了整座城市,到处都是巡逻的卫兵和慌张失措的乱民。
他们的对峙很快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乱民发现,紧接着守城卫兵也注意到这伙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迅速包围上来,前后堵截,彻底断了罗贝尔趁乱逃跑的念头。
“真是该死。”他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不要多管闲事了。”
如果没去援助受灾平民,他这会儿早就逃出城堡。如果武力突围,造成的伤亡或许远大于弃那些平民于不顾,为了救一个人而杀了三个人,这买卖太亏了,圣母玛利亚都得笑话他。
面对前后渐渐逼近的士兵,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是巴塞尔的莱茵伯爵罗塞尔·德·奥尔良,城防军的弟兄们,是对面的那伙人无故阻拦,我对各位没有恶意,还请卖我一个面子。”
可惜他的面子不太好使。
“原来是奥尔良殿下。”为首的卫兵目光警惕地看向他,“我记得殿下今晚应该是宴会的一员,为何在此地鬼鬼祟祟地要逃?”
“这场爆炸是怎么回事,我家郡守和各位爵士们何在?您这么急忙要出城,莫非,殿下就是制造大爆炸的罪魁祸首吗?”
哦草。
不会吧。
那个王八蛋克莱恩故意留他一命,不会是要他背锅吧?
罗贝尔睁大眼睛,何其无辜,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他这辈子干过的坏事不少,庇护的坏人更多,连基诺申科夫都可以在他麾下有一席之地,但越是多做坏事,对飞来横祸般的黑锅越是满腔愤恨——他难得当次好人,居然还被诬陷,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瞬间,他兴起了把所有人都杀了算了的冲动。虽然敌人明显更多,但他和盖里乌斯等人都在外衣下套了层锁链软胄甲,真动起手来,胜算还未可知。
怎么办?要杀人吗?
卡特罗恩递给老盖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努了努嘴,暗示他暂且冷静。
罗贝尔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卷入骚乱,但包围过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再不做决定,就真的杀不出去了。
借着火把的光照,他默默数着来敌的数目,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不行,必须动手了。
他把手放在剑握之上,心中默念贝贝的名字,这个动作仿佛定心剂一般,让盖里乌斯也下定了决定。
“动——”
老盖的话刚喊出嘴,一道比他更嘹亮的喊声刺破夜空:“等等等等——别动手,都是误会!”
嗖嗖嗖嗖。
全场数十双目光瞬间聚集到来人身上。
在城防军任职了十几年的头领马上认出他的身份:“你、你是郡守大人的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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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来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泪水喷涌而出:“呜呜呜,队长大人,郡守大人他、他……”
“我知道大人出事了,普法尔茨的军人不许哭哭啼啼!”队长提高嗓音,“快说,什么误会,郡守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呜呜呜……”近卫擦干泪水,而罗贝尔却露出狐疑之色。
或许其他人因为夜盲症看不清,但他分明看到“泪水”先是出现在他手里,随后才被抹到脸上——他在装哭,但为什么?
“大人他……大人他遭到了那些可恶的巴伐利亚人的袭击……”近卫“哭”得嗓子发哑,肩膀因“愤怒”而颤抖,“大人双拳难敌四手,带着我们逃到了地下室,临终前命我逃出报信……然后……然后……引爆了,地下室里的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