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会恪守严格的禁酒令,理论上禁止非神职人员饮用酒精。虽然在政策落实中,平民的啤酒麦芽酒和贵族的酒窖都被“灵活的禁酒底线”所容许。但在正式举办圣餐礼时,普通信徒,哪怕是贵族,也仅被允许进食“耶稣之血肉”,即一小块面饼,仅有教士有资格享用耶稣之血液,美味的红葡萄酒。
扬·胡斯认为,教会对原教旨教义的修改无疑是对天主的背叛,他所提倡的“饼酒统领”,在圣餐礼中应当遵循信徒与教士统一的原则,共享美酒与薄饼。宗教礼仪与仪式组织是教会巩固核心合法性的重要来源,约等于古代中国王朝的祭天仪式与天人感应,扬·胡斯的原教旨主义自然引起教廷的严重不满。
小主,
……其实他不太理解教皇的脑回路。
他在安科纳经历过不少次神学辩论,不代表他能理解教廷所坚守的每条底线。起码在圣餐礼上,他内心更偏向扬·胡斯的想法。信徒和教士真的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假如按照接近神的距离来决定人的地位,尼古拉五世现在就该跪在他面前三呼万岁。但事实是,哪怕他已经与神一对一沟通过数次,教皇依然会秉持“唯教宗可通神”的观点,把他当作异端绑上火刑架烧死——秩序,完全人造的概念,既不尊重事实,也不尊重逻辑,唯在语言叙事内可实现自洽。
遵循教义规范,死后便能赎罪、魂归天国。仿佛相信只要艰苦奋斗,天国就会降临人间那般,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没有逻辑也无需逻辑,唯一可确定的是,确确实实方便了支配者愚弄人民。
他本就不虔诚地信仰那套人定的规范,反而能比其他人更敏锐地剖开历史的真相:史书记录从一开始就故意偏离了主题,宗教改革是假,王国独立才是真。
或许扬·胡斯真的并没有此番的深意,但继承了其遗志的波西米亚人,其核心目标已从传播胡斯教义变为争取“捷克民族的独立”。倘若并非如此,则无法解释当年的胡斯战争为何爆发得规模如此之大,牵扯的利益如此之多,引起皇帝的反应如此之激烈。
被人所叙述的“由神制订”的秩序与规则,没有一条规则由神亲自制订。教廷是耶稣的圣徒所建,圣徒是人,会死。教义由一代代教皇主持编纂和修订,教皇也是人,会死。当东方的伊斯兰穆斯林将自家的教义修改至至善,制订井井有条的法律与规章时,天主教廷依然无视迫在眉睫的外部威胁,固步自封,实在让人上火着急。
可惜他人微言轻,挤在教廷与皇帝之间如履薄冰,纵有万般想法也无法实践。
如果梵蒂冈的那张教宗皇座由他落座,事情会不会变得截然不同呢?
事到如今思考这些还太遥远了。
将军率领的骑兵队在夜幕降临前归来,带回二十多个被绳索捆住的市民,被扔在草坪上瑟瑟发抖。
教团士兵粗暴地扒开他们的衣服,拿回了一袋袋银币,挨个人各赏了几鞭,大骂着将这些小偷轰走。
当夜幕降临时,更多市民已带着他们用钱币雇佣的劳工与随从回归建制。背对着夜色月光,这支膨胀的队伍隐入山林,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