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去睡觉吧,看我表演。”
指挥权暂时移交罗贝尔,时隔多日,他再次以军团总指挥的姿态回到阵中。
不少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老兵,尤其是老胡斯派战士,眼中都不禁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喜悦。这么多年炸鱼炸出幻觉了,仿佛他的指挥有股魔力一般,逢敌必胜。
罗贝尔从不撒谎,他在军事指挥上确实没有天赋——耐不住手里的油画真滴好看。
“对方的侧翼重心开始往中央移动了。”
法罗心领神会,当即提枪上马,率骑兵猛击蒂罗尔军阵左翼,大胜而还。
“左翼刚换防上来的士兵好像没穿盔甲,是民兵吧。”
高尔文抱拳而去,登时箭雨齐发,将换防上来不久的格施尼茨民兵团乱箭射溃。
“他们失去侧翼了。”
歇息不久的法罗再次提枪上马,三个沙漏的时间后,伴随蒂罗尔军侧翼一并消失的是可怜的民兵箭手,大部分是受征召的本地猎户——看来格施尼茨山里的野鹿暂时安全了。
在士兵间存在客观的质量差异时,能率先集中优势力量击溃对方的就可以成为最终赢家。
如果三年前有人询问罗贝尔,他在深山老林里四处捕杀奥地利的侦查队是怎么办到时,他可能会谦虚地回答“运气而已”。
但现在若有人问起,他只会挺胸抬头,骄傲地说一句:“全凭本事。”
成熟是坦然接受命运赠予的一切幸运与悲剧。
太阳落山后,蒂罗尔军的四千士兵荡然无存,乱军慌不择路地逃入深山老林,可怜的老利奥波德甚至没有收拢残兵的机会,形单影只地返回了格施尼茨城堡。
第五日,奥军决定派出谈判使团以结束这场尘埃落定的战争。
以罗贝尔为首,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士团赶赴城堡,喊出了自己的来意。
厌战氛围浓郁的城防士兵甚至懒得询问公爵的意见,就直接扔下了吊桥,放他们随意入城。
罗贝尔与扈从骑士进入城堡,沿大街前往公爵行宫,沿路上感受了镇民对自己“热烈”的眼神无奈苦笑。
他的军队对守军,尤其是民兵杀伤甚重,对格施尼茨这座人口稀少的城堡而言估计到了家家缟素的地步。
他不后悔,这是他决策的代价,坦然面对才是无愧于心。
路上不乏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对他实施了刺杀,但绝大部分手段都很粗糙,拿了把菜刀就嚎叫着冲过来,然后被扈从乱枪扎成肉串。
唯独有一位身份不俗的高大老铁匠,穿着一身厚重的锁子甲,竟然真的突破了扈从骑士的护卫,冲到了罗贝尔的面前。
对这样精心准备的刺客,罗贝尔报之以最大程度的尊重。
他对嗷嗷嚎叫的老铁匠拔出了挂在胸前枪袋里的手铳,扣动扳机。
“碰!”
黑火药的烟雾遮挡了他的视野,但从一声人倒在地上的沉闷响声估计,子弹应该是击中了。
“确实是好东西。”他无视了附近哭嚎着逃散的人群,摩挲着手里的铳枪,“回去让天河拆了,看看能不能多造几把。”
斩杀无数刺客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城最顶端的行宫。
行宫守军似乎早已料到众人的出现,一名棕发蓝瞳的小队长恭敬地为他们打开宫门,接风洗尘。
“几位,请,公爵大人已在殿内恭候了。”
罗贝尔点点头,抬手示意其他人放松警惕,不必跟随,独自推开了内庭的房门。
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容貌邋遢的利奥波德斜躺在王座上,脚边散倒着无数空空如也的酒桶。
嗅着房间内难闻的啤酒与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罗贝尔眉头微皱,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礼貌地向王座上的公爵施以贵族间的躬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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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啊,蒂罗尔公爵大人。”
利奥波德抬起眼皮,浑浊的眼中充满厌恶。
“老夫有无恙,你该心如明镜,恩将仇报的混账东西,你对得起夫人的恩情吗?”
“一座房子的恩情和我自己的小命,孰轻孰重,我同样清楚。”罗贝尔拂袖起身,咬牙切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为陛下默许,哈布斯堡-蒂罗尔家族的存亡兴废已在陛下一念之间,活下去是要付出代价的,公爵阁下。”
“他已经如愿当上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奥地利和施蒂利亚的公爵大人!还有摩拉维亚的统治者!”
利奥波德一拳砸在王座扶手上,打翻了手边的酒杯,嘶吼道:“将同族赶尽杀绝到如此地步,他犹嫌不足吗?!啊?!”
“陛下的意思是,蒂罗尔家族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归还回去——领土、财富与荣耀。”
罗贝尔合上眼睛:“但,为了报答大人曾相赠宅邸之恩,我愿自作主张,将这座格施尼茨城堡留给您和您的家人,颐养天年。”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老利奥波德癫狂似的大笑不止:“合着老夫还得感激你吗?谢、谢、啊。”
“拉迪斯劳斯是我的学生,这一点不会改变,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人伤害我身边的人。”
罗贝尔无视他的挖苦,闭目背过手。
“再见了,公爵大人……”
利奥波德停下了疯狂的举动。
垂暮之年的老人默默坐回王位,用翔隼般锐利的瞳仁打量着面前这位与四年前天壤之别的年轻人,随后开口道:
“希望你不要背弃你的承诺,老夫和天上的夫人都会一分不差地看着。”
罗贝尔拽断胸前的十字架项链,投掷于地,黄金剑的锋刃瞬息间击碎了十字架身:“若违誓言,改信新月,从此不为基督徒。”
“好,滚吧,这辈子永远不要再见了。”
“是,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