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说话。”弗雷德里克咋舌。
原本他还想和阿尔伯特争论一番,没想到对方认输得这么痛快,这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既然他这般识相,他也不好苛待人家。
于是他假装怒斥卫兵:“我让你们把少总督好生看管起来,你们就这么对待人家?一会儿下去一人领十鞭!”
“还不快扶少总督和夫人起来找个舒适地方!”
卫兵唯唯诺诺,连忙搀扶起二人,随弗雷德里克一同来到整洁明亮的客房。他的妻儿被安排去住在另一间房间,卫兵关上房门,房间内只剩弗雷德里克与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颤抖着端起水杯,用龟裂的嘴唇啜饮一小口。
“多谢公爵。”
“无妨。”弗雷德里克沉默须臾,“我想,我与威尼斯总督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误会。”
阿尔伯特立刻顺藤爬上:“我父亲常常提及大人,赞叹不已,此次相争一定是被身边的奸人蛊惑。在下不才,愿意作为弥合误会的中介,劝我父与大人重归于好。”
弗雷德里克十分满意地点头,适时地提醒道:“不过我军战后受损严重,这个赔偿问题……”
“这自然没问题,共和国每年可以征收一百万杜卡特的商业税,父亲大人一定会赔偿公爵丰厚的礼金。”
一百万杜卡特!我艹!
一百万头羊驼在弗雷德里克心头狂奔。
他知道威尼斯商人很有钱,但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钱!
等等,一百万杜卡特大概是多少钱?
弗雷德里克掰着手指计算起来。
奥地利民间使用的是佛罗伦萨共和国最早铸造的弗洛林金币,和杜卡特的兑换比大约就在1:1左右——那就是一百万弗洛林金币!一百五十万帝国马克!
这些钱如果换成武器装备,得是多少门大炮,多少磅火药,多少身板甲啊!
弗雷德里克在医院骑士的襄助下击败了一次威尼斯的主力大军,内心多少有点轻怠这个曾经最大的敌手,认为可以一战消灭威尼斯,吞并肥沃的波河平原。
阿尔伯特的随口一言却乍然给了他当头一棒:威尼斯仍然是那个富裕强盛的商业共和国,他也许可以偶尔将其侥幸击败,但绝无可能在全面对抗中获胜。
与其被威尼斯人凭借体量慢慢拖死,不如见好就收,拿一笔不菲的战争赔款。
“既然如此,就麻烦少总督在尊贵总督阁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了。”
手下人呈上纸笔,阿尔伯特洋洋洒洒地书写了一封劝和信,弗雷德里克随便看了眼,信中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卸给了自杀的雷奥纳多将军和吉莫将军,劝父亲停止战争,赔偿公爵一笔战争赔款。
在赔款这件事情上,阿尔伯特显得格外不在意。
贵族认为战败赔款是一种耻辱,而威尼斯政治家只会将其当作一种改善关系的手段。
东罗马、奥斯曼、卡拉曼、佛罗伦萨、克罗地亚、塞尔维亚……诸多地中海国家都曾收到过威尼斯认怂的赔款。
这些国家有些覆亡多年,有些日薄西山,有些风头正盛,唯有威尼斯历久常青。
能屈能伸是乱世常青树的必修课。
不就是点臭钱嘛,威尼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奥军本想在基奥贾休整数日,等收到威尼斯总督的回音再做打算,但一封来自维也纳的书信瞬间打乱了他们的安排。
基奥贾要塞,当晚凌晨三点。
“……事情就是这样,伊丽莎白夫人听说公爵在安科纳战败的消息,伙同施泰尔伯爵、特劳恩高伯爵和因斯布鲁克伯爵联手骗开了维也纳城门,已经控制了维也纳。”
幽暗的烛光映出两道狭长的黑影。
“联军攻陷了维也纳后继续向南,试图攻占施蒂利亚,但是被留守的莱布尼茨护城官击退!”
弗雷德里克握信的手指微微颤抖。
“伊、丽、莎、白!”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仇敌的名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
“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家就要让那个毒妇偷了。”
事到如今,弗雷德里克已经没工夫思考许多了。
他立刻挥笔写就两封道歉信,向阿方索和教皇尤金四世阐明了自己的难处,告知他们,奥军将放弃在意大利争夺利益的念头,不再掺和几方恩怨。
他将道歉信与给阿方索的求婚请柬放在一起,吩咐信使立即去办。
“召集所有人,天一亮就离开基奥贾,向帕多瓦要塞前进,去告诉那些威尼斯人,老子要回国,老子不打了。”
“还有,传主教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