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起了大雾,等雾退散,船舶靠岸,传来了春申一家惨死的消息,只剩春申被藏在船舱里躲过一劫。
昨晚死的不止他们一家,今后更不止。
此地的水匪也叫水蝗,他们就像蝗虫一样肆虐,所到之处赶尽杀绝,而昨晚的杀戮不过是他们立威的手段,所有死者的人头都被摘走,水蝗管这叫摘花鼓。
春申想雇陈皮杀了仇人,但他只有阿娘攒下的九十九文钱,可惜差一文陈皮都不给他干。因为陈皮觉得这跟喜七说的不一样,喜七说的话已经在他眼里变成了预言,差一文不灵了怎么办?
吴歌发现陈皮有的时候是真固执,对,固执,不是耍小孩子性子。
她这种存在都没那么多穷讲究,什么灵不灵,她他妈就要显显灵,屠了这匪帮!
报应来的太慢了,她要当活报应。
水蝗内部最近死的人有点多,上次摘花鼓的头目意识到自己似乎惹上了什么大麻烦,因此想法设法找到了幸存者春申。而对于这种人渣来说,杀人就跟喝水一样自然。
春申被吊到了树上,临死时紧攥着一枚铜板,那是水蝗为了引诱他过来给他的。
他自愿赴死,挣得这一文钱来买仇人的命。
吴歌只感觉血管都要炸了,头一次拔剑四顾心茫然。
她二下长江,这次多了个陈皮,两人都杀红了眼。但吴歌还是很迷茫,她突然意识到斩妖除魔这么多年,吃人最多的竟是人。
而陈皮从不想这么多,任世道嶙峋,他执意踏断千山径,为半分虚名,万般拼了命。
尘埃落定,吴歌独自离开,没有告别。她自己都看不清前路,没道理去拿人伦道德约束陈皮,各自求各自的缘法吧。
但缘分让他们重聚在长沙城,一个成了红府的学徒,一个成了张家的座上宾。
吴歌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她跟陈皮都见过对方的不堪,磕磕绊绊求个自我成全,但这两年的安逸生活差点让她忘了当初的不如愿。
这世道就不如她愿,她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不得往生。
陈皮,我要剥下这两年的伪装,做回自己了。
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