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好友的变化,和听到祝无邀亲口承认,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总让人觉着眼前的人看似平静,实际上手里的阔剑已经在蠢蠢欲动,将要按捺不住,随时会砍下来。
还没等顾朗说什么,祝无邀自顾自说了下去:
“按照正常的逻辑,堵不如疏,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在惩恶扬善的同时,手刃恶人,杀该杀之人。
“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是不是听起来很有道理?”
顾朗琢磨了下,感觉此言在理。
既能防止心性走偏,又能惩恶扬善,何乐而不为呢?
他刚要点头,却听见祝无邀继续说道:
“可如果这样的话,我又和写下这七杀诗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是假借天意行杀戮之事,我是假借替天行道、来满足自己嗜杀的私欲。
“本质上并无区别。
“好在,想到这些时我尚且清醒,才有了《七杀碑》此文。”
听到这套说辞,顾朗愣了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话本,起身一揖道:
“祝姑娘,世人只道惩恶扬善的剑客难得,如今看来,愿意收剑归鞘、敬畏众生的剑客,倒是更为难得。
“还请放心,此文必然传遍大江南北,入众生眼、入那一人之眼。”
祝无邀静坐良久。
她并不知晓将来何去何从,也不知未来的自己、是否会背弃今日的自己,某种意义上而言,「成长」便是在不断否定昔日。
初来乍到时,那位化身于阴煞的婆婆身不由己,行了恶事,在她注定会死亡、为所作错事付出代价后,自己尚且会有所同情,宁可牺牲自己引气入体的契机,也会在她临死前赠一签好的卦辞,作为来世的祝愿。
可昨夜的情形,与当初何其相似。
她却只是恍然一瞬,很快平静下来去分析利弊。
甚至能够借此「良机」,来让自己在东极城里留下来、不用回归青云门。
她对自己感到陌生。
回过神来,祝无邀笑了笑,说道:
“可别抬举我,心有所感,写着玩玩罢了,到时可要记得将银两分成留好。”
言罢,她起身覆上千相,撤去结界摆了摆手道: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