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莫说有利可图,即便是损人不利己之事,许多修士亦乐意为之。
若依规矩、凭律法、论道义,顾亦观为了权势与利益,手刃挚友,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清白;可若是以修真界为背景,在这四宗之中、掌权之人无一人清白的底色之下,她当年行事,算得上当机立断。
祝无邀这般想着,却还是沉默下来。
若巨阙派有了曾小楼,会不会更好一些。
若四宗有了这几人为沟通桥梁,不会不会少些摩擦。
或许年少情义能压得过利益。
或许利益就是利益,是大势所趋,是人力不能更改,不做执棋之人、便会成为棋子。
当年,顾亦观不过是做出了选择。
在镜花水月同游江湖的一场大梦、与实打实的可见利益中,做出了抉择。
成为了执棋之人。
从此,她的同行者不再是阮阿遥、曾小楼,而是坐在摘星楼之巅,与其余宗派之人,遥相望、执棋对弈。
一子落下,局势更易,百人死、千人生。
祝无邀独行于世,能救多少人?
而啸天宗覆灭,领土、田垄、屋舍、炊烟袅袅升,可供多少人繁衍生息、再不受其压迫。
所以,祝无邀从来没有批判她的立场,也无意去指责什么,她能左右的,从来只有自身所为。
顾亦观继续说道:
“少年时的真情固然可贵,但却并不牢坚,相较于——”
话未说尽,便被祝无邀出言打断:
“顾师姐,年少时你借醉一场,同三两挚友、纵马欢歌,做尽少年应做之事,以为随时能够清醒过来。
“你又怎知,自己未曾贪杯?”
满室寂静。
顾亦观后知后觉,神识如被雷霆斩开、思绪瞬时明朗,往常忽略的、未曾留意过的画面,重现于眼前。
她抬起手臂,看向完好无损的衣袖,说道:
“我遗了衣袖一角,落于她的腕间。”
那是她的许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