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段话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好像有无数的铁锤撞击在火红的砧板上,渐渐汇成一个声音: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好似胸膛里塞进了一团炭火,岑济呼吸急促了起来,血液不断经过心脏泵入四肢百骸,由灵台直奔百会。
“大江!岑老师这是怎么了?”巧妹拉开了电灯,跟李大江两人坐在岑济床边。
“我看看!”李大江伸手摸了摸岑济的额头,用手指头一搓,抬头一笑:“出汗了!”
1980年11月28日,芙蓉生产队
“可清,你把账算一下,大黑蛋,中午你跟我们一道去大队部!”周有才披着衣服在新作坊里走来走去。
上周新作坊就已经正式全部启用,瓜子现在全部都在这里销售,代销店一下子冷清不少。
不过这对于普通社员来说终归是好事,买点针头线脑、打点醋、酒什么的都不用排队了。
“同志!这钢笔什么时候能到货?”一个戴着发箍的小姑娘问桂枝大嫂。
“啊呀!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你下周再来看看!”
“上上周你也是这么说的!”小姑娘嘟起了嘴:“你是不是只卖给本公社的人?外地的就不卖?”
桂枝大嫂一时语塞,这要她怎么说,这钢笔一直都是岑济在进货啊!
“这位女同志!我也是本地的,还是公社干部,我也买不到呢!”
小左从后面窜了出来,笑着给桂枝大嫂解了围。
“唉!可能是太畅销了,因为真的很好用啊!”小姑娘低头叹了口气:“我特意借了同事的自行车,骑了一个小时才到的。”
小左听了有些心疼,从口袋里摸出了岑济送给他的那支弘典,心里又有些舍不得:“你是哪里的?”
“我是丘城公社的小学老师,我叫姚青青!”
“这是我自己用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等钢笔到货了你再来买!”小左把钢笔递给她。
“不行、不行!”姚青青摇头,用手推了过去:“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互帮互助而已,我离得近,你就拿着吧!”
“那我给你钱!”姚青青从口袋里往外拿钱。
“不用、不用,你给钱我不就成了投机倒把了吗?”左青峰急了。
“那、那我给你十块钱,就当是抵押,等新笔到了,你再还给我,我请你吃烤红薯!”
“烤红薯好!”蔡大妈坐在代销店门口,旁边是上次岑济带回来的小烤炉:“这可甜了,比蜂蜜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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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左青峰爽快地答应了。
姚青青把钢笔接过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出门推下了自行车,一个侧方上车,回头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你路上慢点!”左青峰追出去跑了几步,朝着自行车挥了挥手。
“看到没?”蔡大妈朝正在抠红薯皮吃的王可牛头上来了一巴掌:“这就叫搞对象!”
左青峰老脸一红:“蔡大妈,你别开我玩笑啦!”
蔡大妈不以为意:“我教我家可牛呐!书不能读多了,书一念多了脸皮就薄,脸皮一薄还怎么哄小姑娘?”
“个个都像岑老师那样,那干脆都不要结婚了,邱老师晚上说不定都要急得在被窝里哭!”
桂枝大嫂也加入了进来:“我看邱老师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呢!这岑老师要是病好了,可不能做负心汉!”
“你们放心好了!我大哥可不是那种人!”左青峰昂起头颇为笃定。
“刘师傅!刘师傅!晚饭烧好了吗?”李大江风风火火地从岑济家里出来,一边跑一边喊。
蔡大妈放下炉子,把身子探出去看:“这李大江着急忙慌的是干什么?我瞧瞧去!桂枝你帮我看下摊子!”
“你去吧、去吧!五分钱一个我知道!”桂枝大嫂朝她摆摆手,现在她成了“柜姐”,要常年守着柜台。
“晚饭还早呢!米刚下锅,怎么了这是?”刘拐子从食堂走了出来。
“岑老师、他、他醒了!”李大江一路奔到食堂,气喘吁吁地。
“我大哥醒了?!”左青峰一个激灵,掉头就往回跑。
“他一醒就说肚子饿,要吃饭,刘师傅你看能不能搞点饭菜,中午剩的开水泡泡也行哪!”李大江很是着急。
“瞎胡闹!才生了大病的人,还能吃开水泡饭?”刘拐子气不打一处来,朝李大江挥挥手:“你在这等着,我给他做个锅巴糊!”
这时蔡大妈也过来了,听了刘拐子的话连连点头:“刘师傅说得对!这锅巴糊可是个好东西!养胃呢!”
李大江闻言一愣,自己还真没想过这茬,这些天跟岑济住在一起,可把他给急坏了。
人家好心好意把新房子给他们夫妻俩住,还托人给巧妹带了护肝的药,夫妻俩都是感恩戴德的。
没成想岑济一下子就病倒了,旁人都说是巧妹给岑济传染的,虽然鲁求英和周有才说了跟他们夫妻俩没关系。
可他们自己心里也怀疑得很,好在昨天晚上岑济一阵发汗,今天傍晚总算是醒过来了。
锅巴糊是个什么东西呢?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往锅里抹上一点猪油。
把剩饭倒进锅里,加水,小火慢慢地热着,手拿锅铲子把米饭在锅底来回碾。
随着锅底温度的上升,剩饭就逐渐结成一层薄薄的锅巴,然后翻炒过来,如此循环往复。
最后加点盐就成了一份锅巴糊,这也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病号饭,特别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吃,既养胃又营养。
刘拐子把锅巴糊小心翼翼地盛到搪瓷缸里,盖上了盖子,又取出一条毛巾在外面裹了一层,交给李大江带回去。
岑济看着小左在床边叽叽喳喳的,心里有些无奈,自己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着干饭。
李大嫂见状把小左拉了出去:“哎呀!左主任,岑老师才刚醒,身子虚得很,你别把他搞累了,落下什么病根子!”
岑济嘴角含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是李大嫂善解人意,不像小左这个马大哈。
可没想到李大嫂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没把自己从床上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