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瞎说,我们两到哪搞那么多钱,超超还在读初中呢!以后要是考不上中专,得给他留着做老婆本!”吴建国被汪春梅的话吓得一哆嗦,赶紧拉住汪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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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在这儿,我也就不避着了,我们单位一位领导最近也想买手表,但他只想买一类表,对国产的都看不上,一类表的票他又不够,我想着这只表拿去他肯定喜欢,这不比一类表好多了!”汪春梅指着那枚金色月相。
岑济明白汪春梅这是给自己喂定心丸,不要担心她付不起钱,因为有人付得起,而且她这么做估计也是想在领导面前卖个好,一举两得。
“而且他出的钱肯定比我多,我跟老吴两个人都是拿死工资的,用这个也算合情合理,不会太引人注目!”见岑济不说话,汪春梅又指了指那枚“宝玑鸥”。
吴建国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要戴那个,那么厚、那么重,自己碗口粗的手腕怎么承受的住!
“还是嫂子考虑的周全,老哥戴那个金的确实太显眼了,这两个机芯都差不了多少,这个还更可靠耐用,而且两个都是自动上劲的,差不了多少,这个还能看上了多少劲呢,差不了多少!”岑济听完也开始劝吴建国。
汪春梅赶紧把那枚“积家鸥”给收了起来,放表盒里摆的整整齐齐,啪的一声合上盖子,彻底打消了吴建国的心思。看来这个家还是汪春梅做主,吴建国是妻管严呐。
听了汪春梅介绍后才知道她是会计,在县里百货大楼上班,至于这表能卖多少,岑济也没有打听,直接就跟她说“宝玑鸥”500元,“积家鸥”600元,这是自己那位天津“叔叔”给定的价,汪春梅二话没说,从箱子里翻出皮夹子,点了五百交给岑济。
岑济眼睛都湿润了,这可是自己在80年创业的第一桶金呐,虽然很想用钞票拍拍自己的脸,但还是忍住了:“嫂子,吴大哥前面给了五十块钱定金,你给450就行了!”
“这钱陈老师你先拿着,多的50算是这另外一只表的定金!等这只表出给我领导之后,我再把剩下的钱给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把老吴押给你,我要是跑了,你就把他卖了!”
“哈哈哈,嫂子你说笑了,老哥我买回来也养不起啊!”
三人哈哈大笑,岑济把钱放进兜里收好,跟吴建国两口子道了别,汪春梅又找岑济把那个无纺布袋子要了去,说是装东西结实又轻便,岑济爽快的就给了。
岑济打算明天把黄志刚的十块钱给还了,再来找老郑买邮票,顺便问他剩下的泸州老窖还要不要,酒后说的话可当不得真呐,这可是自己上班多年的经验。
到了宿舍,岑济洗了把脸就睡觉,喝酒之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到有人在敲门喊他,摇摇脑袋,整个人慢慢的清醒,这酒还不错,不头疼。
外面听声音是周能军,去开了门,发现大黑蛋也在。岑济奇怪的问他们有什么事,周能军歪着头笑:“陈哥,内蒙那边不摸秋吗?”
摸秋?岑济没有摸过秋,现在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大黑蛋又在旁边补了一句:“摸秋不为偷!”
听着两人的介绍,岑济渐渐搞明白了。“摸秋”是陵谷地区乃至江南地区一种风俗,说是风俗可能有点正式,其实更恰当的叫法应该称作游戏。
农村地区向来对偷鸡摸狗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因为本来家庭就不富裕,偷走的一点东西可能就是这个家庭的仅有的几件宝贝。
但凡事也有例外,只有在中秋节这一天夜里,年轻男女借着清澈皎洁的月光,悄悄潜入附近的菜园、田地,开开心心地偷瓜窃果,这不仅不会被农民们唾骂,反而偷与被偷的人都欣喜不已,偷的人叫“摸秋”,被偷的人叫“丢秋”。
中秋节过后第二天,丢秋的人家往往假模假样的站在地头乐呵呵的笑:哎呀,看来我家的瓜果种的好,大家都到我家来啦!没有丢秋的人家也会故作难过的在地里叹气:唉哟,怎么都不来我家地里偷啊,嫌我种地手艺不到家吗?
至于其中原因,周能军和大黑蛋都不知道,他们自己猜测可能偷的人觉得尝到了甜头,被偷的人觉得自家的种植手艺高超,所以才引得别人来偷,这也是对自己农艺的变相夸赞。
大黑蛋说的“摸秋不为偷”是流传民间的一句俗语,就是说这一天晚上,只要是在田间地头摸瓜摘果,就不算偷。但要是有人不自觉,跑去别人家里做梁上君子、翻箱倒柜,那农民朋友们并不介意让他们试试自己锄头是否锋利!
周能军对此有着自己不一样的理解,他觉得“摸秋”摸的不是瓜果,只是让年轻人彼此交流的一个借口,你想啊,秋风阵阵、月光皎皎,本来互有好感的一对男女,一起做着刺激的偷窃行为,无疑会让关系迅速拉近,到时候摸的就可能不是瓜果,而是心上人的手了。
见周能军说得唾沫横飞,岑济直接把门一锁,走吧那就!只可惜邱慧娟今晚不在,不然自己何至于跟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出来摸秋!
三人结伴出了学校,一路西行,芙蓉生产队的东边就是光明生产队,他们队里原先是沼泽地,人烟稀少,后来经过建国后的几十年奋战,将这块地的水路彻底打通,彻底变成良田,但由于河滩地多且面积细碎,种植水稻效率不高,所以在公社统一安排下,光明生产队社员大多种植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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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能军显然对此事颇为熟练,一路步伐轻巧,沿途还遇到不少三三两两出来摸秋的同道中人,有青年有小孩,有少男少女,也有壮汉少妇。大家见了面也都相视一笑,一触即分。
岑济对此有些疑惑:“既然摸秋不为偷,那为什么大家还偷偷摸摸的?”
“陈老师你不偷偷摸摸的,你还想带着锄头、稻箩来抢啊!”大黑蛋此时精神满满,饶有兴趣地跟岑济介绍:“摸秋就是得偷偷摸摸的,而且还得成群结队,要是一个人出来那叫偷,几个人一起就叫摸!”
“对!而且必须空手,不能带筐带箩,在哪里摸的就在哪里吃,也不能糟蹋了别人家的东西,那第二天人家去地里看,发现摸的瓜啊果的掉在地上,那是要站在村子口骂的!”
“不过结了婚没生孩子的小妇女除外,嘿嘿,她们出来就只摸个南瓜、冬瓜什么的带回家,说是能生儿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的跟岑济介绍着“摸秋”的种种规矩,岑济听得津津有味,自己小时候爷爷奶奶从来不说这些事,后来去了县里读书,就更不知道这些事了,估计再过个几十年,“摸秋”这一传统游戏就要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再也无人知晓。
月亮已经挂在中天,周围的水稻、树林、草丛都被覆上了一层银白,月照花林皆似霰,古人是会形容的,每个人的身影在这样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岑济觉得自己像一只游在月光里的鱼,周围的树木像是水底一丛丛的水草。
大黑蛋呢?当然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大黑鱼啦!因为他已经凶猛的扎进了一处红薯地,朝着一块裂开的地皮活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摸出了一只硕大的红薯,用手简单搓掉了泥土,嘎嘣一下掰断,递给了岑济和周能军。
这还是岑济第一次吃生的红薯,入口爽滑脆嫩,自然带着一股清甜甘冽,牙齿咬着咯吱响,就着晚间的凉风和天上的明月,吃来别有一番风味,像是密度极大的苹果,三两口就报销了手里的一截。
“看到夏老四那片甘蔗地没有?”周能军竟然还扯了一把草给自己编了个草环戴在头上,整个人匍匐在河坝上,左手支在地上,右手假模似样地搭在眉毛上做个凉棚,活脱脱一个侦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