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寻觅,终于在树荫下看到了坐在那里看书的表哥,我就知道,表哥只要住在老宅,大半时间都会缩在这里躲清净,我要是想找他,都不必问他在哪儿。
我驱马前行,一步步接近表哥。
表哥入了迷,一时都没看见我,我抿了抿嘴,有些不快,便只好先按照原计划将手上一串红玛瑙的手链取下丢进了湖里,然后便大声喊出台词:“诶呦!我的手链掉下去了!你们几个,快去给我捞回来!那个很贵的!”
表面上是如此,私底下则一把拉过梁森道:“告诉兄弟们慢点儿捞……”
梁森不明其意,但也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有些迷茫的招呼人脱了外套下湖,连湖上的小舟都被征用了。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表哥终于注意到了我,笑眯眯的合上书放到一边儿,上前来把我抱下马,掐了掐我的脸道:“臭丫头,你那是不小心吗,你故意的吧,都快扔到湖中心去了。”
“诶呀我哪有,我是想扔石子儿玩来着,结果一不小心连手链一起甩出去了嘛。”我缩在表哥怀里撒娇。
自打我弄清楚做哥哥的人对待妹妹都是什么心理之后,我拿捏表哥都轻松多了,这不,不费半分力气,表哥就拿我没办法了,不仅没有责怪我,还将他的人也全派下水去替我找手链。
我起初还是有点儿慌的,生怕这手链轻轻松松就被他们找回来,后来又释然了,心想,这片湖有七八个操场那么大,想找回一个手链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我的目的也快达到了……
我从手机定位上看,二叔正朝这边走来,很快便要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随即抬起头来看着表哥。
“哥哥,我还是跟他们一起找去吧,那东西老傅刚给了我还不到俩小时呢!要是我一会儿回去他发现我不带着了,那小心眼儿的又要说我了。”我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小可怜儿的模样,然后迅速把开了录音的手机塞到表哥手里,“你帮我拿着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表哥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忍着眼泪,挤出一个笑与他“告别”。
这件事之后,表哥大概不会原谅我了,我不该利用他,可我走投无路了。
我还是上了船。
躲进船上的小房间,我听着外面的声响。
二叔果然来了,行色匆匆,不知是不是为了老宅的事,操心更多了几分,他还不到五十岁,两鬓已覆满霜白,比我月前见他时更苍老了几分。
他急切的拉过表哥,是要诉说些心事,来不及知晓表哥现在是在做什么,当时便拉上他走了。
我拉开帘子一角,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的、变成一个小点,再就看不见了。
我整个儿的拉开帘子走了出去,此时,小舟已然行于湖中心,我走到船头,生怕惊动了鱼群一般轻轻坐下,从包里拿出几团天蓝色的丝线和小铃铛摆在一边,示意除了梁森以外的人都要离开。
船夫几个脱了外衫,跳下水中游走,梁森接过船桨轻轻划动,我才将口袋里一个瓶盖大小的东西拿了出来,摁了上面的按钮放在一边,随后又拿起那些丝线,手指摆动将其缠绕起来,制作写哥曾经教过我的风铃。
里面传出二叔和表哥的声音,我静默的、一字一句的听着。
“老三一定是跟时时说了什么,她都知道了……”二叔满屋子踱步,从未见过他此生如此急切过。
而表哥不解其意,满是疑惑的问道:“知道什么?”
二叔从来是想要保护表哥不受家中琐事烦扰的,所以爷爷遗嘱的事情,表哥知道的不比我多,但现在,二叔是不得不告诉他了。
只听得那头不知是谁无措的搓了搓手,发出一声长叹,谁不安的靠到了墙上,茫然不知前路。
二叔缓了一阵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疏忱,明天你就回临江去,我不叫你,你就别过来了。”
“可是时时的病还没好呢,家里头又这么乱,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啊。”表哥反驳道。
“别管了,不止是现在,以后,尽量也不要再多管时时的事了,不是逢年过节的,私下也不用再见面了。”
“为什么?!那是我妹妹!你明明说过要我保护她的!”
“我知道!可现在跟以前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不就因为家里面有人自针对她吗,那又如何,你是掌家我是继承,还怕了他们不成?奶奶那边我也会去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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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闹了!疏忱,你是我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陷进去,你真当咱家的人都是什么纸老虎?你一吓唬就都退回去了?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现在要时时去死的人不是你奶奶,也不是你那什么表姑傅云秦那一堆的,是你爷爷!是老爷子要拿时时的命、去换取咱们把老宅所有的产业收回手中!”二叔这话喊出口,他自己好像也舒畅了许多。
我等了好久,没有再等到下一句,我想,大概是表哥得知这样的消息也被震惊了,他回想过去我经历的一切,才发现有许多是“意外”这两个字眼无法解释的。
“时时被送到林家胡乱养着,不是你大伯的意思,是老爷子的安排,他知道林舒媛曾迫于无奈生了孩子,他知道林舒媛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那孩子治病需要很多钱,他规定你大伯每年给林家的抚养费光给那孩子治病都只是勉强足够,人心都是肉长的,林舒媛作为母亲,在面临选择之时一定会更偏向她自己的孩子,她一定会把时时的抚养费都用来给她自己的孩子看病,所以时时不可能过得好,少说,时时会被养的粗鄙不堪,多说了,时时也染上一些什么不干不净的病,等时时再回到咱们家来的时候,她已经废了,养不好了,于是大家都会讨厌她,就连你大伯也一样,最终,就会答应拿时时作为诱饵……”
“别说了!”
二叔话音未落,表哥已然崩溃了,而另一头的我,却是出奇的冷静。
我或许已经麻木了,手上依旧淡然的完成我的风铃。
表哥在那头哭了,哭的很小声,不过还是被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