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益汉堂的路上,曹冲与刘禅同乘一车,王双只能跟在马车后步行了。刘禅看看曹冲,心想曹丕请我,他在相府是如何知道的?看来曹冲在曹丕这里也有耳目。
刘禅猜的不错,他那晚来给甄宓诊脉曹冲就收到了消息。第二天曹丕约曹休等人赴宴,便猜到是要来请他。
曹冲本没放在心上,是当晚与周不疑商量邺城的事偶然说了出来,周不疑闻言大惊,要曹冲马上去曹丕府上,免得金斗与曹丕走得太近。
曹冲尚且犹豫,不过吃顿饭,何必紧张。周不疑急道,公子啊,金斗有回天之术、治世之才,又医得丞相的头风,早晚必入庙堂。连长公子都在拉拢他了,你怎么还坐的住?此消则彼涨,咱们可不能坐看长公子势力扩张啊!
曹冲这才急匆匆命人备车,跑到曹丕的将军府来捣乱了。
“先生,大哥宴请先生,莫非有拉拢之意?”
刘禅也不隐瞒,宴席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他编瞎话也没啥意思。于是爽快承认:“虽未明言,也听得出此意。”
“先生为何没有答应?”
“哦?公子怎知在下没答应?”
曹冲给了刘禅一个很灿烂的笑脸,说:“先生若是答应了,那席上的气氛又岂会这般诡异。”
曹冲不愧是聪明人,刘禅也就有啥说啥:“诸位公子之事,乃丞相家事,何须他人置喙?况丞相正值壮年,现在说这个,只怕不怎么吉利。”
“先生所言不错,但总有人按捺不住,这不就有所动作了么?”
刘禅知道他指的还是染疫的事,劝道:“公子今日之情,在下记下了。丕公子有嫡长子优势,公子不可与之硬拼。时下尚需低调,暗中积攒实力,以求厚积薄发。”
“唉——,满朝的文武,不是支持大哥,就是支持三哥。我一个幼子,又非嫡出,虽得父亲宠爱,却有何用。”
“这朝堂之上还有一股力量,只是目下无用武之地而已。”
“哦?是什么?”曹冲闻言来了精神,抬头细问。
此时马车已到医馆,刘禅没有回答,作势便要下车。曹冲见话没说完,哪肯放他走?一把拉住衣袖追问:“先生既有良策,怎忍不告而别?蒙先生救命一次,还请再指一条活路与我。”
刘禅闻言止住身形,撤回来重新坐好,附在曹冲耳边小声道:“当年群雄并起,丞相为何能独占鳌头,平复北方?”
曹冲一呆,不知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皆因丞相首倡义兵,遵奉汉室。如今汉帝式微,受重用者皆丞相心腹,被诸公子拉拢的也都是这些人。但那些心里依然尊汉的臣子就……”
“先生的意思是——”曹冲似乎有些懂了,眼睛瞪得溜圆。
“不错。拥曹的大臣公子是争取不到的。既如此,何不学学令尊,打起拥汉的旗号,争取向汉之臣的拥戴?”
“啊?但、但是,如此一来,岂非是与父亲做对?”曹冲这一辈子也没听过靠忤逆老爹来争继承权的招数。
“不必那么激烈,公子只需给自己和汉臣各留一条生路。”
“此话怎讲?”
“公子试想,将来无论大公子得位还是三公子得位,曹氏宗亲中有能力者将会如何?”
曹冲闻言后背一阵泛凉,他这么聪明,历史上的教训当然知道不少。
“汉室衰落,无论哪位公子继位,都会代汉自立。若大汉没了,这些汉家臣子又将如何?”
曹冲呆呆地望着前方,机械式地呢喃:“都得死,都得死。”
“所以,只有提前将这班人组织起来,公子才会有一副属于自己的隐形之翼。他们没有别的出路,只要公子打出拥汉的旗帜,必然死心塌地追随。其他公子都在抢夺中央大位,公子若另辟蹊径,暗中在地方发展力量。待将来废汉之时突然发难,迎奉天子,拥汉自立,割据一方。到时还怕遭人清洗么?”
这个设想太过大胆,听的曹冲目瞪口呆。他愣了半天才轻轻回答:“事关重大,容我细思之。”
刘禅笑言:“正是,公子还须三思而后行。”
说罢起身,下车回屋去了。
刘禅走了,曹冲却再也坐不住了。命人调转马头,先去周不疑府上。
曹冲深夜登门造访,对周不疑来说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周不疑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慌忙换件衣服出来迎接。
曹冲压抑不住激动,拉着周不疑跑进内堂。屏退旁人,把方才马车上的对话跟周不疑讲了一遍。
周不疑闻言也呆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