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夏守军只逃出去二十七个人,就是黄射以及他的二十六名随从。等他们赶到襄阳的时候,他爹黄祖已经死了十多天。
刘表正在襄阳精心布局,慢慢策划刘琦的接班,突然得到了江夏失守、黄祖阵亡的消息,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他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天空半晌,才命人更衣去前厅接见黄射。
黄射一脸一身的血污,额头上绑着一块孝布,跪在厅前抽泣。刘表从他身后走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拽起,看着黄射头上的孝布良久没有说话。
“坐吧。”刘表只说了这么一句,自己也走上帅位坐下。
黄射答应一声坐在了侧席,强忍着悲痛,把江夏之战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刘表听罢叹了口气,扶着帅案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盯着院子里的松竹许久沉默不语。
“黄射。”
黄射听刘表叫自己名字,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刘表身后跪下答应:“在!”
“我与你父亲相识二十多年。当初我匹马入荆州,从上到下无一人敬服。后用蒯良之策,诱杀七郡大小数十个地头蛇,你父亲当推首功。州事已定,他又在江夏十七年,替我挡住江东无数次侵扰,可谓劳苦功高。可惜这些年来,你爹不再有当年的豪气,只想着赚些钱财好退休养老,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黄射惊讶地抬头看看刘表,这个老人已是满脸的沧桑,泪水从他的眼角淌出,沿着满是褶皱的面庞弯曲着滚落下来。
“我若是及早约束于他,或是早些将他调离江夏,他也不至于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唉——,老了,都老了。”
“主公——”,黄射已哭出声来:“主公,父亲贪财犯错,以至江夏失守。父亲虽亡,黄射愿代父受过,请主公责罚。”
刘表转过身来,擦拭掉脸上的泪,伸手扶起黄射,摇摇头道:“你爹为江夏而亡,还有什么可责罚的。你就去章陵做个太守吧,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算我对你父亲有个交待。”
黄射痛哭流涕,俯首谢恩。刘表叹了口气,命人再去打探江夏的消息,同时召集文武,商议善后之事。
东吴偷袭江夏、斩杀黄祖,这消息传到新野的时候,刘备也不敢相信。这几个月来新野一直在积蓄实力整兵备战,已经大见起色;大公子在襄阳也是越来越受刘表看重,一切似乎都要步入正轨之时,突然孙权这个搅屎棍子给大家搅了这么一大坨粑粑。
“军师,东吴偷袭江夏,这事军师怎么看?”
徐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咬着嘴巴闭目养神。刘备知道这是徐庶正在动脑子,就老老实实坐一旁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徐庶才睁开双眼,缓缓说道:“若非巧合,这倒是一条毒计。”
“毒计?何人的毒计?为谁而设?”刘备不解。
“主公不必问谁设此计,只看东吴杀了黄祖谁能获利便可。”
“那自然是东吴获利,孙权不止报了父仇,还将江夏洗劫一空,发了笔横财。”
徐庶摇摇头笑道:“主公,黄祖与江东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江东十余年来八次攻打江夏,损兵折将,难道仅仅是为了报仇么?”
这句话一下把刘备问醒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的确,若只为报私仇,这代价也太大了。”
“东吴攻打江夏,是因为孙氏始终在觊觎荆襄。拿下江夏便可打通进兵荆州的门户,否则东吴对荆州用兵,江夏就是一根卡在喉咙上的刺,稍微用力,便可令其一命呜呼。”
“不错,军师此言甚是。但此番东吴已然拿下了江夏,为何又弃城退走呢?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徐庶见刘备问到了关键,爽朗地笑了起来:“主公此一问正是关键所在。东吴对江夏志在必得,付出这么多代价终于拿下了,他为何不守呢?”
刘备此刻正处于弱智状态,喃喃地重复:“对呀?他为何不守呢?”
“哈哈哈哈”,徐庶见主公这副憨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解释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东吴知道以他的实力守不住江夏。所以问题就来了,东吴既然明知守不住,为何还要去攻打它呢?”
“军师,你越分析我越糊涂了。是啊,东吴做这傻事是为何呢?”
“主公再想想,黄祖经营江夏十七年,十七年间江东对江夏发动的攻击大的七次,小的不计其数,哪一次不是无功而返?为何这一次轻易就阵斩黄祖,攻取城池了呢?虽说黄祖老迈,近年来江夏守军又疏于训练。但黄祖毕竟久经阵仗,江夏军又占着上游地利和人数优势,他就是败,也断不至如此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