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行三层，沿花径直下，道场中岳质中神情紧绷地看向秦晚。“我修行儒道法门，名为‘浩然录’，取异界面圣人孟子的‘善养浩然之气’意境，秦小哥小心了。”

儒道作为修行法门在萼国有宗派传承，秦晚听说过在西北有个小宗叫心书门，也曾是出过结丹境强者的修行宗派，不过随着强者陨落没落了很长时间。见岳质中取出铁笔，他暗自防备等待出招，嘴上笑道：“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主理可要手下留情。”

钓而不纲、弋不射宿是说，异界面儒道圣人孔丘心怀仁德及于鸟兽，捕鱼只凭钓竿而不用网罗，射猎只在白天，不伤害晚上睡觉的憩鸟。秦晚用儒家的经典向岳质中谦让，岳质中倒有寻得知音的感觉，他本严肃之人，这时也展颜笑道：“小哥接招。”

“沛然有雨”，断喝间，岳质中铁笔悬停空中，一方小砚同时出现在铁笔旁边，两件灵器发出胧胧黄芒轻声交击。“叮”，黄芒同时涨大移至秦晚头顶三尺，化作万点灵力雨滴落下。

“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这是孟子“梁惠王上”这章中的语句。岳质中将之化为灵力攻击，隐然已合天道，如同苍天顺命当时得令，云雨自然而兴。

“这人擅长群体攻击防御”，秦晚作出判断。岳质中当时的灵罩和此刻的豪雨，都有覆盖面广的特点。一面冰盾自肘间生出，秦晚架在头顶，灵力雨滴打在冰盾上滋滋作响，虽然短时间并未穿透防御，但冰盾以可见速度被冲刷缩小。

比灵力冲击更让秦晚忌惮的是岳质中的攻击属性。这并非五行之力，而是像斗气般独立存于世间的一股能量，是伟岸磅礴、慷慨昂扬的一股正义之气。身上的小火盾符在雨滴冲击下顿时崩解，他立刻扔出木网以抵消这灵压。

“这位大叔比想象中更强呀”，秦晚快速移动向岳质中冲去，试探性丢出一枚改良后冰锥符，希望能凭借速度和反击摆脱雨滴的范围。岳质中见秦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前也略诧异，不过他并不慌张，第三件灵器在身前现出，却是一本古拙的书卷。

“射不主皮！”，书卷缓缓打开，黄芒与另外两件灵器交相映和，秦晚头顶的灵云如影随形空中直追过来，同时间书卷灵光形成一圈护罩，将岳质中严严实实封闭在中间。冰锥击中护罩后刺入半尺不到，护罩随之凹陷下去，柔韧而坚定地将灵符攻击卸去，随即反弹回复原样。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皮是靶子，意思是孔子在射礼的时候教育弟子，箭中了就行，古人行射礼讲究的是锻炼精神，大家力气大小不同，不是说一定得射穿才厉害。

秦晚当时听老汪讲论语这段，就腹诽过老头偏心。当时场景肯定是这样，像子路这种孔武有力的一箭射去将靶子干了个对穿，而文弱书生颜回箭才堪堪沾靶，老头必是心疼颜回才出声维护。

不过岳质中的攻防方式，招招暗合儒家经典，说不主皮他的冰锥就主不上皮，眼见头顶雨滴再度落下，倒是实在难缠。

“得拿出点真东西才行。”

秦晚是满心不想将自己战斗手段在人前显露。冰盾、木网、冰锥这些套路还好，牵魂是绝对不能动用的、改良后的飞羽、球镜也舍不得掏出来，毒雾符太过阴狠更是不适宜。

岳质中这边攻防兼备，人躲在书卷灵光护罩中像只乌龟不出壳，秦晚束手束脚，只得凭身法在雨云下不断闪躲，但如此大范围的攻击怎能全部避开，身体陆续被灵雨打中，没多时连强甲符也闪烁不定，快有崩溃迹象。

见秦晚一味闪躲，岳质中心中颇有些不悦。他受命考察秦晚身手，眼见对方藏拙，心想你却是小觑了我，必须再加些强度。法诀掐动，笔砚再度交击，砚台继续灵云不变，铁笔悬空，在半空中书写出数道灵纹。

“三思后行！”铁笔在空中顿了三顿，每一次顿挫，都有股气机追踪秦晚轨迹，三顿之后，三股气机彻底锁定秦晚移动，头顶灵云无视他的身法，灵力雨滴转为暴雨倾泻，预判了秦晚即将出现的位置，如黄色瀑布当头坠下。

“啊”，场边柳烟遥关注着战况，贝齿轻咬，露出担心之色。

秦晚神识散开，将场中情景倒映在澄明心境之中。此刻的他防御将要被击破，灵力雨滴形成的瀑流避无可避，弄不好还真得受伤。本想着小输半局混个千山璧即可，现在却不得不开启认真模式了。

长笑声中他朝上空掷出火爆符，火灵力迎着雨瀑爆炸开，将岳质中攻势缓了少缓。但灵符毕竟是灵符，威能较岳质中修为凝结的攻击要弱，很快灵云重整攻势继续追踪过来。趁着攻势减缓这丁点时间，秦晚借爆炸反冲之力整个人倒向地面，地面先是凝结出冰面，然后身下一片木网托住倒落身体，整个人如同躺在北地常见的冰爬犁上那般，双手猛挣地面，木网在冰面上嗖地溜出去老远，间不容发躲过了雨瀑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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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瀑并未打在地面，而是空中一个转折继续朝秦晚急追，岳质中眼见对手躺在木网上贴地向自己脚下冲来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儒道门中少有的佼佼者，身前书卷黄光一涨，他这护罩可凭心意伸缩，坚实的防御铁壁向秦晚撞去。

后方雨瀑势头不减，身前光壁迎头撞来，秦晚被夹在中间，形势已危在旦夕。柳烟遥生怕伤到他，正准备开口叫停，可场中形势突然再起变化。一枚石笋从地下突出，恰巧顶在滑行中木网下方，秦晚被高高顶起，半空中一个后翻，人陡然出现在雨瀑后方。

黄色雨瀑虽有追踪异能，但毕竟是在岳质中控制之下，秦晚这下闪避出乎岳质中意料，再想控制雨瀑追踪已来不及。轰响声中，雨瀑与书卷灵罩撞在一起，纵然岳质中收力，灵力护壁已被强力攻击撼动，闪烁起不稳定的灵光，岳质中身体不由得晃了一晃。

四枚冰锥符，在雨瀑和护壁撞中的同时，呈一条直线插入灵罩，地面再度隆起一支石笋，秦晚双足蹬在石笋上，直扑向前。“呯、呯呯呯”，他的右拳在极短时间内连续轰中四枚冰锥底部，岳质中愕然看到四枚冰锥先是再度探入半尺，随后一条细细裂线将冰锥连在一起。

轰然声中，他自信无法被摧毁的护罩崩解，秦晚的第五拳已递到自己眼前。“君子可欺以方，岳主理，承让了。”秦晚含笑着将拳头收起。

当岳质中的“三思而行”使出，秦晚知道劣势下机会来了。对方攻击虽然有追踪之能，但毕竟由人控制，只要能抓住人的反应时间漏洞，就有机会破解这攻击兼备的儒道战法。

引诱灵力雨瀑撞向护罩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秦晚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岳质中的防御坚实难破，让秦晚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石工解石的情景。巨大像座小山似的石头，被石工一枚枚打入楔子。楔子连成一条线，当石工一锤锤敲击楔子底部，他所施加之力就通过楔子连接，传入内部引发了巨石不稳定的应力。

果然，当护罩受雨瀑强力冲击后，秦晚的四枚冰锥就成了他的楔子，被秦晚用拳打入后引发护罩内部的不稳定，终于连成一线裂开。岳质中攻击和防御手段同时被破，落败也是意料之中。秦晚所说君子可欺以方，同样引用了儒家经典，意思是说君子淳朴，容易被小伎俩欺骗，再度给岳质中留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