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鞑子将查干巴拉的精骑,一边是朱雀军黄麻所部训练多年的步卒及多次取得战绩的单小英轻骑都,皆不是好付与之辈,如果双方兵力旗鼓相当,那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然而,当下查干巴拉最为不利的是,他的人数处于绝对下风。十几个宋兵打一个鞑子,不胜就没有天理了,而且是要大胜。
黄麻对这场接触战的结果了然于胸,喝道:“勿让一个鞑子逃脱!”
远远一通鼓响,紧接着悠长的天鹅声起,这是冲锋的信号,朱雀军中爆发出“嗬嗬”的震天呐喊之声,他们的步伐分明在加速,平举的长枪如林般的斜指上方,阳光照耀之下,枪头金光灿灿。宋军步卒以类似的鸳鸯阵组成一组直插鞑子中心,锋矢的尖刺,是一伍身披双层盔甲的壮硕锐士,尤其领头伍长,操着支比其它人大一轮长半米的长枪,有狼筅兵干扰鞑子骑在先,立即凶狠的朝对面马上鞑子的眼睛扎去。
那鞑子勒马而立,忙不迭的侧身闪过,不料另外的四支长枪分别朝他的脖、胸、腹、脚扎来,他能躲得一处,如何躲得了这四处,手忙脚乱间腹部已然中枪,那宋兵伍长见手下人得手,马上抽身再刺,瞅准时机将枪头扎入那鞑子眼睛。
“啊~~”天地间传来一声惨叫,那鞑子骑应声而坠,跳荡兵立即扑上,砍下鞑子头颅,由易云霄创立、李芗泉改良的五点刺法,在加入戚家军的鸳鸯阵打法后,屡试不爽也!
“贼军如何这般厉害!”查干巴拉有些诧异,也瞬间明白为何讨贼先锋与纳溪寨皆败于其手了。
眼看自己的骑兵拿对方的步卒没有半点办法,查干巴拉暗呼不好,马上纠集残部往城门靠近,无奈单小英从后面压上,堵住查干巴拉的退路,双方立时混战一处,他想撤也已经没了机会。那宋将单小英一杆银枪上下翻飞,几个回合间就挑落两名鞑子,查干巴拉“呀呀”两声,奋力反击,本想找回些颜面,不知是往日蹂躏民女过多身体亏空,还是悬殊过大,他冲杀两回已累得气喘吁吁,形势却愈见艰难,当下不再纠缠,拚着最后一丝力气杀开一条血路,然后往城头甩出飞爪,由城头之人将其扯将上去,才算躲过一劫。
但查干巴拉的三十骑,不是被擒就是被扎得浑身上下一个个血窟窿,无一骑逃脱,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是如此。
黄麻自复归大宋后,还没有机会表现出他的统兵、对战、攻城能力,这次攻取南井监,汪文涛请其出任攻城主将,露脸的机会难得,黄麻自然要展示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这引蛇出洞,便是他上的一道点心。
那鞑子将查干巴拉出城偷袭失利,损失全部的精锐骑兵后,信心顿挫,再不敢出城迎战,连日在城内征发盐丁,弄得鸡飞狗跳,才堪堪纠集到二百余人,意图靠这些人守住城池。
城外,朱雀军以三百步卒、一百骑卒,三百辅卒、一千余杂役民夫工匠,近二千人马将南井监围三阙一。黄麻着人打造营寨、攻城器械。直到当天傍晚,才稀稀疏疏的竖起了栅栏,他对这种效率表示极大的失望,总在营中感叹“放在十年前我只需要两个时辰”之类的话,也丝毫不想想,无论是军兵还是杂役民夫,多少年未曾干过这等事,速度自然上不来。汪文涛则带着一帮会书写的军中文案,记录此次攻城的条件、过程,以便将来总结经验--对他而言,攻城可是头一遭。
第二日,单小英将骑兵散在南井监的附近,往各条要道更派出了斥候,侦探泸州、富顺监等地的鞑子动向,以便提前预警。城外,偌大的营盘基本告成。至于攻城器械,虽然搜罗了纳溪寨的所有云梯车等,但汪文涛还是一板一眼的要自己打造,第一台云梯还只是搭了个架子,几个熟练的工匠也是今日才到,不过有了开始的各种失败,进度似乎加快了。
黄麻也不闲着,他将各都头、十将之类的统兵官叫齐,开始掘地挖洞。大凡攻城,要么攀云梯而上,要么掘地破城,对那些没有攻城概念的兵将,种种经验可不是讲讲就能掌握得了的,必须要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另外的一些军兵,则被黄麻派去骂城--这也是攻城战中,必有的流程。。。。。。总的来说,朱雀军的一切行动,包括劝降、叫阵、打造器械、挖洞等,皆是按汪文涛定下的“堂堂正正攻城”的方向在进行。
“嗵嗵~~”一通鼓响,在众鞑子与新附军的意料之中,城外列成大阵的前军--其实也就是五十人,终于在十将与将虞候的率领下,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踏着还算齐整的步伐开始朝城池推进了。
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四五个身着士子服的书生之类,再后面则是两个抬着方案的甲兵,直摆在离城池一箭之外处,然后,从营寨中走出一个戴软脚幞头、穿圆领袍衫的士人,一副文官模样,端端正正的坐在方案之后,立着的士子从随身带着的盒子内取出物什,大出查干巴拉意料的是,他认为那文官应该是个监军--宋人向来如此,方案应该是用来摆放酒水吃食,以供监军一面吃喝一边监督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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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不是,没有酒食,而是一堆文房四宝!这时,有人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也有两个士子对着城头指指点点的。看着城外这帮人的做派,查干巴拉有些不解,这是何故?
且不管他。这时,城头之上的守卒,早已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烧金汤的不顾臭味熏天仍不辞辛苦的往临时打造的土灶里添着木柴,弓手们则将箭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以便随时可以取用,操作擂木的军兵则紧张的等待,只要对方攀爬而上,他们就会将擂木推下,砸死这些该死的贼军。。。。。。
那队宋兵有条不紊走到弓箭的射程临界处,统兵的十将似乎交待了什么,然后只见那群兵卒开始散开,举着厚盾开始往城池靠近。
“放!”城头传来一声声的呐喊,几乎同时,早就搭在弓上的箭“倏”地射出,大多落空,偶尔几支被钉在盾牌上,当然,查干巴拉也没有期望射上几轮箭这些人就会后撤。
然而现实就是,这些宋兵只往前推进了十几二十米便退下去了,是的,退下去了。城头顿时欢声雷动,个个守城军兵的脸上,洋溢着各种兴高采烈的喜悦表情,还有人手舞脚蹈,是的,他们是该高兴,不过三四轮箭就将这支试探的贼兵吓跑了。查干巴拉没有制止这种行为,现在士气高涨,也是他需要的,尤其昨日的失利后,他需要将士气提起来。
只是,城外那几个士人,似乎正对着城头与那队宋兵评头论足,没有半分要移走方案的意思,那文官正握着根狼毫,在纸上奋笔疾书,却不知写的甚么。
未几,又有一队宋兵开出,与前一队一般无二,只是更靠近城墙,遭到守卒的反击后迅速撤回,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与此同时,从城头传出来的欢呼声也逐次降低。正如有人讲笑话,第一次还能引起人们的兴致,但讲了一遍之后再讲第二遍第三遍,大家的兴致也就随之而降,到最后,甚至麻木了。不,不仅仅是麻木,甚至有些漠视了,越到后面,这些鞑子与新附军只要认为宋兵没有威胁,都开始有些懒得弯弓射箭了--反正他们会退下去。
只有城外那几个士子与众不同,保持着兴趣盎然的模样,仍在孜孜不倦的书写着甚么。
直到申时,朱雀军才打造出一台怪模怪样的云梯车,加上从纳溪寨带来的一台,也不过区区两台,又是一通鼓响,一队人推着云梯车、举着厚盾,开始朝城池压去。城头之上,守军们被进攻方弄得百无聊赖的眼神才有了些许变化,有些全神贯注的样子了。只有那查干巴拉等几个见识过攻城场面的军将傻了眼,只道那黄麻是不是发烧烧昏了头,要不就是这些贼军太过小家子气了,这也叫做攻城?
黄麻却煞有介事般,规规矩矩的挥兵而进,那汪文涛则在后方睁大眼睛看着,记录着每一步的流程。。。。。。
然而,这次让守卒如临大敌的攻城,仍与之前的试探如出一辙,几轮下来,查干巴拉已经有些了累了,倒不是朱雀军攻势太猛,也不是守城的军兵支撑不住,而是这些贼军依旧只是做做样子,每当城头的反击稍微强一点,他们就稳步后撤,然后换一拨人再上,更可气的是,那一众士子,有时对着城池捧腹大笑,有时又争论得脸红耳赤,似乎这不是在打战,而是在学堂内做甚么狗屁文章!
这些贼军哪里是在攻城,就如耍猫一般,分明就是调戏,对,就是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