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似乎僵持不下之时,鞑子阵中传来一通鼓响,一直原地不动的寸白军、白罗罗夷,遽然加入战局。
这些寸白军与白罗罗夷,大抵是蛮人出身,皆是蒙古人从周遭州府夷民中调集的蛮兵,也有石头、豹尾等寨派遣的援军,这些人正面对阵不行,但论到个人武勇,比新附军则稍强,尤其攀爬能力首屈一指。随着城外的怪叫声起,近千寸白军与白罗罗夷在三个方向上同时暴起,迈开双腿朝梅硐城急速靠近。
蒙古色目人的骑兵厉害,那多是在平原或旷野上,宋军或新附军则守城能力突出,但要论林间打战,还是这些当地的土着更有经验,长宁军这些年与鞑子攻战不下数十回,多半是在山林之中,次次皆有这些附元的寸白军、白罗罗夷出现。
陈再兴脸色一变,梅硐城的第一次威胁来了,他厉声疾呼:“留意蛮兵攀附,金汤准备,长枪手准备!”
四下里,以原长宁军为首的老卒,皆脸色凛然,不敢掉心轻心,伤势未完全痊愈的陈再兴更是直接冲至瓮城,指挥此处朱雀军应战,新兵则在各级将佐的吆喝之下,弯弓操刀举枪严阵以待。
“嗬嗬嗬~~”随着一声声怪叫声起,只见那些没甚盔甲几乎就是一身葛衣但跑得贼快的寸白军、白罗罗夷们,快速奔至城下,依赖速度带来的惯性,双腿蹬上墙面,然后借着深入墙体中的臂儿粗弩箭,开始往上攀爬。
一个个精悍的身影,有如猿猴般敏捷,攀着看似杂乱无章的弩箭所搭成的“梯子”,速度依然没有多少下降,在上下挪移的过程中,期间还能不时留意躲避城头落下的箭矢、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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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勺滚烫的金汤正好淋到一名寸白军脑袋上,强烈的痛楚感,让这名寸白军下意识的双手摸头,但他这一撒手,脚下不稳,立时惨叫着跌落城下。也有的被城头的箭矢击落,但更多的寸白军却不管不顾,依旧不间断的有人加入攀爬的行列当中。
大凡被金汤淋到,伤口基本溃烂,极易发炎,引发多种并发症,如不及时救治,少有能康复者。就是那滚水也厉害之极,那种灸热带来的痛苦,无人能受。相比之下,区区箭伤、刀伤,只要不直接命中要害,反而是能承受的。
正如李芗泉所料,此回攻城确是乌日吉呼的试探,但他也不是没有抱着一攻而下的心思,望着城头宋军有板有限的反击,看来此回攻城部卒的伤亡在所难免。只是,乌日吉呼哪里会在乎这些新附军、土着兵的性命,甚至,他下令先登城墙者,赏银十两,能占据城墙不失者,赏银百两。
为了将赏格传至各军,望台上的旗手不时发布新的命令,也有跑得马吐白沫的鞑子传令兵不间断的往返于百户与千户之间,重申乌日吉呼的命令,催促各支鞑子全力攻城。
城内,到处冒着黑烟,有衙役或居民正在跌跌撞撞的挑水灭火,另外的一些地方,是被砸塌的房屋,有人在一旁大哭不己,许是痛哭没了栖身之所,许是悲伤于亲人遭遇不幸。
城头之上,只见紧张但还算有序的军兵们,或操作器械御敌,或操刀拒枪围攻偶尔跳上城头的鞑子。些许青壮则将伤重的朱雀军士抬下城头,当然,性命攸关的时候,再没有人关心那金汤的气味是多么的难闻了。
战局陷入白热化,双方的弓手拚命压制对方,尤其杀得狠了的鞑子弓手,他们只管将箭射往城头,哪怕会误伤到正在攻城的己方新附军、寸白军、白罗罗夷,也丝毫不顾。
在一名朱雀军的枪手眼里,一个面容狰狞的人头突然从垛口外冒了出来,只见那人咧嘴一笑,门牙的位置露了出来,空空如黑洞一般(古时西南区域的部分山都掌等夷民有敲掉门牙的习俗),同时出现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只见白光一闪,钢刀沿着那名朱雀军的脖子斜斜劈入,直至胸膛被骨头卡住才止。
这名凶狠的寸白军夷兵也不拔刀,只是纵身一跃,跳上城墙,竟然赤手空拳的扑向这一伍长枪兵,城头的三名朱雀军枪兵见来人如此凶狠,下意识的连退数步,只有那名伍长反身上前,一枪扎入这名寸白军眉心。此时陈再兴在侧,他长枪一指并厉声吼道:“你们那一伍的护卫呢,都楞着干嘛,只管朝鞑子狠命刺,谁敢再退一步,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