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靖组织语言想要反驳时,汪文涛出言道:“此言差矣!大宋眼下虽然势微,但三百年来,文化之辉煌、经济之繁荣不容否认。疆土得失,乃古往今来之常态,非某一国家强弱所能完全左右。蒙元辽阔,实为残暴武功所为,天下生灵,惨遭涂炭,人神共愤!蒙元蛮夷也,不晓礼仪,不怀慈悲,蒙元之统治,于芸芸众生,实则是大祸、巨祸。此点,黄千户认同吧?”
黄麻默不作声,他经历过宋、元两国的统治,宋之仁厚、元之残暴,他当然最清楚不过。
汪文涛接着道:“国家兴衰,非疆域大小所能衡量,更在于民心向背与治理的智慧。尔等若以强弱论英雄,无视民心与历史真相,实乃短视之举。蒙元虽强,若不顺应时势,不仁政安民,必不能长久。不论生于何朝何代,民众皆应享有和平与尊严,蒙元视我南人为奴役,任意欺凌、打骂、砍杀,掠夺钱财,不行王道,此举实为自掘坟墓。凡我华夏之民,人人皆有驱逐鞑虏之责任。我等非乱贼,乃扞卫华夏、护偌神州之士,望黄千户三思而行!”
此人所言,黄麻没法否认,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张靖心中暗赞,短短几句话,就将黄麻说得哑口无言。
汪文涛靠近黄麻作辑拱手道:“英雄不能绑也!黄千户,汪某敬仰你是一条汉子,左右,替黄千户松绑!”
被松开绳索的黄麻,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刃,一个箭步窜至汪文涛面前,其刀已经搁在汪赞画脖子处,对张靖喝道:“快快下令退让,否则必血溅三尺!”
想不到这黄麻竟然还会暴起,张靖忙命人团团围住,但被汪文涛喝令退下,然后被掠为人质汪文涛只是淡淡一笑:“汪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黄英雄如此做为,恐怕有失身份罢。”
黄麻当然明白这种做法有失风范,也为武将所不齿,更何况这名书生刚才已敬自己一尺,但眼下身陷囹圄,这是唯一机会:“少聒噪!尔等设计诱引我入内,莫非就是光明之举?”
汪文涛定了定身,他只身靠近黄麻,就是做好了诸多准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要的,是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黄麻:“兵者,诡道也!左右,准备桌凳、茶水,再离此桌十步之外,未有呼唤,莫要上前。时日尚早,黄英雄,可容你我二人详谈一番,倘若要战,也不差一杯茶的工夫。我提议两军暂且休战,可否?张正将,请约束将佐,不得贸然出击!”
黄麻见这汪文涛如此做为,转念一想谈便谈,莫非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便哼了一声与汪文涛相邻着坐了下来,也令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好,能谈!
汪文涛心下便有了三分把握,他举杯道:“汪某曾在乐共城暂居一年,期间久闻黄英雄爱民如子,特以茶当酒,谢英雄照料此城苍生百姓。”
黄麻哼了一声:“百姓乃大元朝忽必烈皇帝的百姓,我乃大元朝忽必烈皇帝的千户,爱护百姓,正是皇帝授予本千户之职责所在。”
汪文涛仍然保持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侃侃而谈:“黄英雄此言,令人唏嘘不己啊。若蒙元朝廷官府皆如黄英雄这般,关心民间疾苦,则天下之民,焉有不服之理。然则,黄英雄当有所见有所闻,这蒙元治下,我汉人列为第四等南人,蒙古人色目人视我为奴隶任意欺凌,稍有不从即刀剑加于颈,或举族皆斩时常有之。
“曾几何时,川地民众何止千万,光是泸州一府,便逾百万。蒙古人犯川,三番五次的屠我百姓,泸州城二十万民,却留几人?川地之民杀无可杀,昔日富庶的天府之国,竟然百里不见人烟,豺狼猛兽奔走于街头巷尾,此间种种,黄英雄并不否认罢?反观乐共城百姓能苟安一隅,实在是英雄佑护之故,我当然要谢!”
汪文涛所讲的每一句,皆是事实,这一点,黄麻内心是认同的,这一切也是心里稍有良知的人所痛心的,黄麻经营乐共城数年,不遗余力的整治城防,在泸州府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减少对民众的各类征收,就是为了让遭逢大难劫后余生的百姓,能稍微好过一点。
但黄麻却不能改变鞑子朝廷对南人的各种压榨,毕竟那是大势,因此,虽然他竭力而为,终究只能在乐共城略加影响,就是这一点点影响,他便赢得了此城大部分人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