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几人毫无察觉?
枯瘦老者左思右想,忽而一惊,想到了,破庙之中,坐在墙角,被阴影遮住,看不真切的那个道人。
一个不能提及的封号,在他心头浮现。
枯瘦老者浑身筛子一样颤抖。
“是……”
“是什么?”中年修士好奇道。
枯瘦老者把“诡道人”三个字,咽在了喉咙里,只是道:“那人……是道人……”
“道人?!”
魔教的“道人”,可不一般。
无一不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大魔头!
中年修士神色凛然,但心里还是很好奇,“到底是,哪个道人?”
枯瘦老者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若念出他的名号,我们三人,都要死,而且死得,绝对会很难看!”
适才破庙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
中年修士拔刀自刎,云少爷以剑自裁,枯瘦老者自噬血肉……
一想到这,三人都有些脸色发白。
中年修士,也不敢再问了。
枯瘦老者皱眉思索,忽而心有灵犀一般,恍然大悟,惊道:“是了!”
中年修士一怔,“怎么了?”
枯瘦老者心绪起伏,连忙道:“还记得,我们进南岳城,察觉到尸气漫山,我卜算之后,说过的那番话么?”
中年修士想了一会,摇头道:
“你啰啰嗦嗦,神神叨叨,说的话那么多,我哪里记得,你说的是哪句?”
云少爷却若有所思,“文前辈,您是说……善缘么?”
他隐隐记起,枯瘦老者当初说的话:
“这些时日,我偶尔便会有些心惊肉跳……”
“似乎前路有大恐怖,异常凶险,生死难料。”
“而若能镇压尸矿,救下南岳城一城,乃至一州界的修士,或许能结个善缘,将来遇到九死一生的绝境,会有一线生机……”
枯瘦老者目光一凝,“如今看来,这个因果,就应在了这个小娃子身上了!”
“若是当初在南岳城,我们没有出手相助,没有平息尸乱,没结这份善缘,不认识这小娃子……”
“那么今日,没这小娃子救我们……”
“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修士和云少爷心中大震。
枯瘦老者有些感慨,“因果善恶,一饮一啄,庄先生当初,给了我们一个抉择的机会,也等于是,给了我们一线生机……”
庄先生……
三人心中既觉得玄妙,又觉得复杂。
片刻之后,云少爷想起什么,忽而急切道:
“那道人若是大魔头,那小墨兄弟……”
枯瘦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道:“别想了,我们尚且自身难保,更别想着,能救那个小娃子了……”
云少爷面露惭愧。
枯瘦老便安慰道:
“放心吧,他是庄先生的弟子,应该不会有事的……”
破庙中,墨画眼睛亮晶晶,小脸红扑扑地,烤火烤鱼烤番薯的画面,又浮在脑海。
枯瘦老者心中喟叹。
果然是庄先生的弟子,心性果然强大……
跟……道人这样的大魔头同行,还有闲心在那烤东西吃……
而且,即便犯着那“道人”的忌讳,救下了自己三人,那“道人”竟然也不生气,甚至就放过了他们……
枯瘦老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这一脉,精通天机类算法,对那道人的凶名,素有耳闻。
那道人可从来不是好相与的。
也从来没见他,对谁如此“宽容”,乃至是“纵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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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老者叹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还是……就此回去吧。”
云少爷还是忧虑重重。
中年修士却一愣,“回去?回哪?”
枯瘦老者没好气道:“从哪来,回哪去!”
中年修士大急,“机缘呢,伱不要了?我们折腾了这么久……”
枯瘦老者冷笑,“你还不明白?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染指的了……”
“或者说,本就不是我们能染指的!”
“我们只是,做个打探消息的棋子罢了,现在消息已经传回去,接下来,自然有上面的人,来谋划这件事。”
“大离山之境,迟早变成屠宰场。”
“再待下去,我们就真的一条生路都没了!”
中年修士皱眉道:“因为玄魔老祖?”
枯瘦老者叹道:“不止……”
他回头看了眼破庙,目光之中,蒙上一层阴翳和恐惧。
“道人来了,便意味着,魔道那些真正的魔头们,也都要来了……”
魔教虽被道廷镇压,蛰伏多年,但势力浑厚,当然不可能就只有玄魔老祖这一个羽化境老魔。
这点三人都明白。
可机缘面前,中年修士,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枯瘦老者便冷哼一声,“你走不走,我不管,反正我要走了。”
中年修士一怔,随后皱眉道:“你怎么能走,我们约定好的,我可是给了你不少灵石……”
“灵石我退给你。”
中年修士神色纠结,心中挣扎许久,这才叹道:“我也不是,舍不得这些灵石……”
“罢了,走就走吧。”
他也知道,有了老者的卜算,这一路上,他才能化险为夷。
没了老者,单凭自己,他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大离山。
灵石他也不要了,就当结个善缘吧。
中年修士有些悻悻然,“本来还想,能博个机缘,改一下命,现在……唉,还是回乾州,老老实实做我的教习吧……”
他便跟在老者后面,往回走。
几人走了几步,枯瘦老者忽然停步,转身看了眼破庙,神色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心中诚然道:
“愿小友逢凶化吉,道途无量!”
“让日若有机会,必报此救命之恩!”
云少爷也衷心地鞠了一躬。
中年修士也叹了口气,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珍重地行了一礼。
此后三人,便渐行渐远,离开了大离山,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墨画恰好相反。
他不仅无法离开,还要随着诡道人,一步一步,走向离山城,走进这腥风血雨的深处。
离开破庙之后,又过了十数日,墨画终于来到了离山城前。
此时他距离山城,还有几十里,远远能看见遮天的血幡,和滔天的血海。
一如当日,他从离山城离开时,见到的景象一样。
“师父……”
墨画心中担忧,转过头,便问诡道人:“师伯,我们现在要进城么?”
诡道人神色木然。
墨画并不意外,他都习惯了,他这个师伯,不太爱说话,尤其不太爱跟自己说话。
墨画也不在意。
当你不能改变他人的时候,就要学会适应他人。
他已经学会,从诡道人空洞而冷漠的面容,还有那漆黑的眼神中,大致读懂他想说什么了。
就像现在,师伯黑着脸,一脸不高兴,意思就是说:
“不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