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东暖阁,嘉靖皇帝反复踱着步,在康思俊给他带来的短暂惊喜过后,他竟然发现,自己能抓住这个惊喜的希望很渺茫。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可以去倭国守卫石见银山的人。 蝉动
明朝的军户制度,到嘉靖这个时候,已经处于崩坏的边缘,随着军户的土地被兼并,死板的军户制度的缺陷越发明显。大同在嘉靖继位以后,已经发生了两次大的兵变。
现在名义上,大明有八十万军户,实际上能打仗的兵并不多。军户里包含了军士和他的家人,一户之中,能作战的人多则一两人,少则没有。而且在连年的土地兼并之下,军田不再是军田,军户不再是军户。这样一来,明朝的军队,已经成了纸老虎,只等有人来捅破它。
从弘治朝开始,几个皇帝都意识到了军户制度的缺陷,却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这种祖制,不像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好改,军户是实打实的人口,人家带着老婆孩子在九边这种贫瘠之地戍守,一守就是几代人,你说改就改?
最后,皇帝们拍脑门的办法就是进行武举,又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中举的人,要想有个位置,就得等哪里出缺额,才能递补上去。这个缺额可不好等,人家都是世袭的,出缺额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哪一家参将或者游击生不出儿子,到死都生不出,这才会出现缺额。
所以,这天下的兵卒,想做前朝那种郑和下西洋的大动作,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即使是现在想派一支队伍去倭国,也很难抽调出人来,这不是简单的镇压农民起义或者平叛,拖家带口去倭国,这得去多少人?想想都头疼。
“黄锦,去把李承勋叫来!”嘉靖皇帝转悠了几圈,也没辙,只好把李承勋叫来一起想办法。
兵部衙门里,李承勋正在跟两个员外郎研究怎么调动四个卫的兵力互换位置,跟刚刚说的一样,军户们都在自己的驻地扎了根,哪里有那么好调动?调动卫所的军士,调动的不是他们一个人,而是他们的全部家人和他们的生活,这种规模的调动,极易引发兵变。
三个人正头疼的时候,一个守门的军士跟在黄锦后面走了进来:“禀大人,黄公公来了。”
李承勋一抬头,正要发作,看到满脸堆笑的黄锦,强挤出一脸笑容:“哎呀,黄公公今天怎么有雅兴到我这里来了?”
“咱家是来传皇上的口谕,宣李大人进宫面圣。”黄锦笑眯眯地说道:“李大人快些跟咱家一起回去,别让皇上等急了。”
“黄公公来得正好,本来我也有事想跟皇帝面呈,那咱们现在就走?”李承勋确实想跟嘉靖皇帝倒一倒苦水,为了清收苏松二府的税金,是否有必要动用这么多军队。
六部衙门都列在大明门内,大概位置就是后世三军仪仗队训练那地方。李承勋跟在黄锦身后,很快就来到了文华殿。黄锦把李承勋带到东暖阁,对嘉靖皇帝说道:“皇上,李承勋到了。”
李承勋垂手恭立:“参见皇上!”
嘉靖皇帝冲黄锦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在殿外候着。” 太荒吞天诀
黄锦退出东暖阁,帮皇帝关上了门,自己到殿外台阶下等候。
“李承勋,现在朕有一件大事要办,却想不到可用之人,你帮朕来参谋参谋。”嘉靖皇帝对李承勋说道:“朕要派一支军队前往倭国,人数要起码千人,你看看,有没有将官可以举荐?”
李承勋愣住了,半晌才拱手对嘉靖皇帝说道:“皇上,您这是要对倭国用兵么?”
“倒也不是,朕在倭国有个银矿,总不能交给倭国人来掌管吧?”嘉靖皇帝摆摆手:“派出千人,实在不行,从京师九营里抽人,只是这带兵的将军,朕没有合适的人选,九边之地的将官动不了,朕又想不起哪个武官是可用之人。”
“癸未科武状元杨洲鹤当初给了个参将的虚衔,现在应该还在京师候补。”李承勋想了想,从脑海中找出这么个人来:“当时他武艺和策论都很好,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他耐不耐得住……”
“你立刻着人去把他叫来,朕就在这里等他。另外,还有一件事,朕也先跟你打个招呼,朕要重建三大造船厂,重现永乐的荣光!”嘉靖皇帝的眼珠子都红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钱和枪都拿在手里,就像仙家教给他那样。
“皇上!”李承勋很想劝嘉靖皇帝两句,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叫了声皇上,就说不下去了。
“哎呀,你别在朕这里杵着了,先去把杨洲鹤给我带过来,咱们再细细研究!”嘉靖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去快回,朕在这里等你。”
皇帝这样催促,李承勋只能一路小跑出了宫,先回了趟兵部,到职方司查了一下杨洲鹤的底单,杨洲鹤在底单上的地址在台基厂二条。
拿到地址,李承勋顾不上备车,直接骑马出了兵部衙门,直奔台基厂。这点距离马儿跑起来,可以说比车还快,不到十分钟,李承勋已经来到了台基厂。
台基厂是南薰坊最大的“城中村”,从西门进去之后,里面并不像其他坊的房屋那么规整,很多房屋甚至是自己搭建出来的,胡同歪七扭八,纵横交错。仅拿到一个地址,想在这里找到具体的房屋,那是难于登天。
李承勋的马只能骑到大门口,再往里,狭窄的胡同根本走不了马。李承勋只能把马拴在门口,自己徒步走进台基厂破破烂烂的胡同里。
李承勋进了胡同,逢人就打听杨洲鹤的住处,连问了十几人都不知道。这里居住的人又多,流动性也大,南腔北调都有,想找到一个特定的人,确实有难度。
李承勋最后问到一个老头那里,老头想了想:“你是不是找的是杨永胜?他有功夫,天天在西四牌楼那里卖艺,听说还中过武状元。”